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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年度勞訴字第108號

原      告

即反訴被告  林世偉  

訴訟代理人  郭季榮律師

被      告

即反訴原告  台灣國際造船股份有限公司

法定代理人  黃正弘  

訴訟代理人  蘇琬婷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給付資遣費等事件，本院於民國113年12月2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一、被告應給付原告新臺幣（下同）19,110元，及自民國112年11月25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

二、原告其餘之訴駁回。

三、訴訟費用由被告負擔81％，餘由原告負擔。

四、本判決第一項得假執行；但被告如以19,110元為原告預供擔保，得免為假執行。

五、反訴原告之訴駁回。

六、反訴訴訟費用由反訴原告負擔。　　　　　

壹、程序事項：被告即反訴原告台灣國際造船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台船公司）原為鄭文隆，嗣由黃正弘接任之，而黃正弘已具狀聲明承受訴訟（本院卷第263頁、第281頁），應予准許。

貳、本訴部分：

一、原告即反訴被告林世偉（下稱林世偉）主張：

　㈠伊於民國111年6月18日與台船公司簽立「43期電銲技術生訓練契約書」（下稱系爭契約），並於111年6月27日到訓，依約1年訓練期間是自111年6月27日起至112年6月26日為止，伊得於次月15日前受領工資。

　㈡詎台船公司於112年3月17日以伊112年1、2月表現不佳，預告將於同年3月27日勒令伊退訓，可認台船公司實係依勞動基準法（下稱勞基法）第11條第1項第5款終止系爭契約。伊得依勞工退休金條例（下稱勞退條例）第12條請求台船公司給付資遣費11,409元，並得依勞基法第19條、就業保險法（下稱就保法）第11條第3項、第25條第3項前段規定，請求台船公司發給非自願離職證明書。

　㈢台船公司仍積欠伊自112年3月1日起至112年3月27日（下稱甲期間）之工資未為給付，伊得依系爭契約請求台船公司給付工資17,199元。

　㈣又伊自111年12月27日至112年3月29日，尚有3日特休未休，而依伊112年2月正常工時工資為19,122元，依勞基法第24條之1計算出之1日工資為637元【計算式：19,122÷30＝637】，故依勞基法第38條第4項請求台船公司給付特休未休工資1,911元。並聲明：⒈台船公司應給付林世偉30,519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台船公司之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 ％計算之利息。⒉台船公司應開立非自願離職證明書予林世偉。 　

二、台船公司則以：　　

　㈠系爭契約之定性應為「訓練契約」，而非勞動契約，蓋林世偉為以學習技能為目的、受伊訓練之技術生，且於接受訓練時，尚不具備可立即投入勞動生產之技術與能力，自非伊之「勞工」。

　㈡再技術生依勞基法第69條第1項並未準用勞基法第2章工資之規定，可認林世偉自伊所領取之生活津貼、實習津貼（下分稱生活津貼、實習津貼，合稱系爭津貼），並非「工資」，而屬津貼。林世偉係因112年1月、2月未達標準，遭伊於112年3月27日依系爭契約第5條勒令退訓，而非依勞基法第11條第1項第5款終止契約，自不得請求伊給付資遣費及開立非自願離職證明書。如認林世偉得請求資遣費，按其實際任職期間，依比例計算後，林世偉僅得請求資遣費6,519元。

　㈢又依系爭契約第7條（下稱第7條約款）、台灣國際造船股份有限公司技術生訓練管理要點（下稱系爭要點）第11點（下稱第11點要點），如林世偉遭退訓，應賠償訓練期間全額之系爭津貼，林世偉既遭退訓，伊自無須給付林世偉112年3月之系爭津貼。

　㈣伊以反訴請求林世偉返還系爭津貼之數額，已扣除補休時數津貼2,904元，難認林世偉尚得請求伊給付特休未休工資等語置辯。並聲明：林世偉之訴駁回。

三、得心證之理由：

　㈠林世偉依勞退條例第12條請求台船公司給付資遣費11,409元，依勞基法第19條、就保法第11條第3項、第25條第3項前段規定，請求台船公司發給非自願離職證明書，為無理由。

　⒈按民法第482條規定：稱僱傭者，謂當事人約定，一方於一定或不定之期限內為他方服勞務，他方給付報酬之契約。而勞動基準法所規定之勞動契約，乃當事人之一方，在從屬於他方之關係下，提供職業上之勞動力，由他方給付報酬之契約。換言之，受僱人於勞動契約有效期限內，有為雇主提供勞務之義務。倘該勞務之性質，必須經特殊訓練及格後始能提供，僱用人為將來能由特定受僱人提供該當之勞務，方為職前必要之訓練，則於訓練期間內受僱人既無提供勞務之可能性，除非契約有特別約定外，即難謂於職前訓練期間，雙方間已有勞動契約關係存在（最高法院98年度台上字第1276號判決意旨參照）。

　⒉次按「稱技術生者，指依中央主管機關規定之技術生訓練職類中以學習技能為目的，依本章之規定而接受雇主訓練之人。」、「本法第4章工作時間、休息、休假，第5章童工、女工，第7章災害補償及其他勞工保險等有關規定，於技術生準用之。」分別為勞基法第64條第2項、第69條第1項所規範。將上開規定，比對勞基法第2條第1款、第3款及第6款關於勞工、工資及勞動契約等規範內容，可見同法第64條第2項規定之技術生，與雇主簽訂的是「訓練」契約，而非「勞動」契約，所領取給付之定性為「生活津貼」，而非「工資」，而技術生與雇主間訓練契約關係之基本特徵，在於雇主係於特定期間，對於學習工作技能之技術生施予訓練（包括理論課程及實務操作），技術生則須接受雇主管理、輔導及考勤，故技術生於受訓期間所受之課堂基礎訓練課程或實習訓練，均僅屬受訓內容之一部，難認技術生已有提供勞務予雇主，或已與雇主成立勞動契約，從而，技術生非屬勞基法第2條第1款所稱之勞工，實無疑義。

　⒊經查，林世偉於111年6月18日與台船公司簽立系爭契約，並於111年6月27日到訓，依約1年訓練期間是自111年6月27日起至112年6月26日為止。林世偉依系爭契約得於次月15日前受領系爭津貼，林世偉於112年3月27日遭台船公司退訓等節，為兩造所不爭執（本院卷第236頁），並有系爭契約、高雄市政府勞工局備查前開契約之函文可證（本院卷第107頁、第153頁至第155頁）。系爭契約實屬台船公司與林世偉，約定於特定期間，台船公司需對林世偉施加訓練，以利林世偉得學習未來職務必需技能之之契約，依據上述，此契約之定性並非勞動契約。

　⒋再查「㈡訓練考核：訓練期間之管理依本公司技術生訓訓管理要點辦理，如有違犯規章遭退訓情事經確認者將予退訓。」、「㈤訓練考核不合格者退訓。」則為系爭契約第5條所規定（本院卷第107頁）；而「㈣生產實習期間連續二個月實習考核成績總分未達60分或總平均成績不及格者。由台船學院簽核予以勒令退訓。」皆為系爭要點所規範（本院卷第115頁）。又林世偉於生產實習期間，連續在112年1月、2月實習考核成績總分未達60分，有其考核成績表可供證明（本院卷第109頁至第110頁）。系爭契約既非勞動契約，復查勞基法第69條就技術生契約，也未準用勞基法第2章勞動契約之相關規範（包含勞基法第11條雇主須預告始得終止勞動契約部分），從而，本院認定林世偉主張之退訓，實非台船公司依勞基法第11條第1項第5款所為之終止，亦不符合就保法第11條第3項所稱之非自願離職，則林世偉請求台船公司給付資遣費、發給非自願離職證明書，均無理由。

 ㈡林世偉得依系爭契約請求台船公司給付甲期間之系爭津貼共17,199元。

 ⒈按民法第247條之1第3款規定，依照當事人一方預定用於同類契約之條款而訂定之契約，為使他方當事人拋棄權利或限制其行使權利之約定，按其情形顯失公平者，該部分約定無效。所稱「使他方當事人拋棄權利或限制其行使權利」，係指一方預定之該契約條款，為他方所不及知或無磋商變更之餘地，始足當之。所謂「按其情形顯失公平者」，則係指依契約本質所生之主要權利義務，或按法律規定加以綜合判斷，有顯失公平之情形而言（最高法院112年度台上字第1057號決意旨參照）。而兩造就系爭契約為定型化契約乙節為不爭執（本院卷第236頁），則此契約內容受民法第247條之1所列各款情形檢驗，如有按其情形是否顯失公平者，應歸於無效。

 ⒉經查，「訓練區分為基礎訓練舆生產實習兩階段…基礎訓練（台船學院期間）生活津貼10,000元，生產實習（進廠實習階段）生活津貼10,000元、實習津貼11,000元。」為系爭契約第3條第㈠項所規範。可認林世偉於系爭契約存續期間，原可依約領取上述之生活津貼、實習津貼。

 ⒊又按「在訓練（含生產實習）期間，如中途申請退訓或違犯規章被勒令退訓者，應賠償訓練期間所領全額之生活及實習津貼。」亦為第7條約款所規範（本院卷第107頁），是依第7條約款所規範之賠償範圍為「訓練期間所領全額之生活及實習津貼」，可認如林世偉遭受退訓，即會喪失受領系爭津貼之權利。

 ⒋另按「訓練考核：訓練期間之管理依本公司技術生訓練管理要點（即系爭要點）辦理，如有違犯規章遭退訓情事經確認者將予退訓。」為系爭契約第5條第㈡項所定。再系爭要點第10點規範：「技術生訓練期滿後，自結訓起應依培訓年限繼續服務本公司，未達應服務年限者，依賠償規定辦理。」（本院卷第116頁），而比對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之內容，可見台船公司除於第11點要點第1項，訂立與第7條約款相同內容之賠償規定外，另於第11點要點第2項規定：技術生結訓後，未服完應服務年限而離職者，應按「賠償金額比例表」所列比例，賠償訓練期間所領之生活及實習津貼等內容（本院卷第116頁），可見台船公司就未能完成職業訓練者，有意約定技術生應賠償全數已受領之全額系爭津貼，縱已訓練合格、惟未提供與培訓年限相當服務年限之人，亦需賠償1/4至全額之系爭津貼予台船公司，可認台船公司訂立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等費用償還約款，是為保障台船公司培訓技術生之預期利益。

 ⒌然按「技術生訓練，係事業機構為培養其基層技術人力，招收15歲以上或國民中學畢業之國民，所實施之訓練。」為職業訓練法第11條第1項所規範，則台船公司為擇才適所，自行考選特定符合資格者，嗣與其簽立技術生訓練契約、實施教育訓練，並透過制度性之觀察、考核，評斷該技術生之個性、操守、工作態度與能力等職務適格性，作為台船公司是否願與之締結正式勞動契約之重要參考，可認台船公司與技術生就訓練契約之主給付義務，應分別為「施予訓練」、「技能學習」，難認技術生負有「訓練考核合格」之義務。

 ⒍另查，技術生訓練目的是為培養事業機構之「基層技術人力」，台船公司未能證明林世偉所受之雇主訓練，具有極高度之專業技能，況與林世偉同期受訓者，尚有19位技術生（本院卷第109頁），可認此等技術生訓練合格受留用後將擔任之職務，仍有相當之勞動替代性，則台船公司之雇主經營預期利益，是否確有以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予以保障之必要，已屬有疑。

 ⒎再台船公司於訓練期間提供技術生定額之系爭津貼，每月總額約自10,000元至21,000元不等，應有激勵技術生士氣，用以吸引人才、降低人事流動風險之目的。該等津貼既屬台船公司進行培訓所願投注之成本，且成本之多寡，亦可藉由台船公司招聘技術生之人數、契約內容之商議等方式，加以控制，反觀技術生於訓練期間，雖花費相當時間參與訓練，惟仍未受勞基法基本工資之保障，較有維持生計之需求。併觀林世偉原定應受之技術生訓練時間為1年，其自111年6月開始訓練後，直至受訓6個月後之112年1月、2月，始具考核不合格之情形，然其不合格之成績已逾55分（本院卷第109頁至第110頁）等節，則台船公司預先以第7條約款或第11點要點，未論技術生實際訓練未達考核標準之樣態、期間及受考核分數，就退訓之技術生一概以賠償約款，限制其於訓練期間「全部」原得依約請領生活津貼、實習津貼之權利，綜合上開說明，並考量第7條約款之內容及目的、締約當事人之能力、締約經過、風險控制與分配、權利義務平衡、客觀環境條件等相關因素，可認兩造間簽訂之第7條約款，使林世偉拋棄權利及限制其行使權利，合於民法第247條之1第3款之規定，按其情形顯失公平，應歸於無效。

 ⒏系爭要點如認業因台船公司公開揭示，而成為系爭契約之附合契約，得拘束兩造，則第11點要點第1款之內容既與第7條約款相同，亦因上述理由，而屬無效。

 ⒐職是之故，台船公司辯稱因林世偉於112年3月27日遭受退訓，林世偉已因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喪失受領系爭津貼權利，不得再向伊請求給付甲期間之系爭津貼云云，難認有據。另台船公司就林世偉可請求甲期間之系爭津貼為17,199元乙節為不爭執（本院卷第236頁），則林世偉請求台船公司給付甲期間之系爭津貼共17,199元，自應准許。

 ㈢林世偉得依勞基法第38條第4項請求台船公司給付特休未休工資1,911元。

　 按勞基法第38條第1項第1款至第4款規定：「勞工在同一雇主或事業單位，繼續工作滿一定期間者，每年應依左列規定給予特別休假：一、6個月以上1年未滿者，3日。」又同法第38條第4、6項分別規定：勞工之特別休假，因年度終結或契約終止而未休之日數，雇主應發給工資。而勞基法第69條已有準用勞基法第4章關於工作時間、休息、休假之規定，可認技術生雖非勞工，無法直接適用勞基法第38條特別休假之規定，但依同法第69條第1定，其在同一雇主或事業單位繼續訓練滿一定期間者，仍應準用該規定，以保障其休假權益。而台船公司對於林世偉可請求特休假未休工資為1,911元乙節為不爭執（本院卷第236頁），則林世偉請求台船公司給付特休未休工資1,911元，亦應准許。

四、綜上所述，林世偉依系爭契約、勞基法第38條第4項請求台船公司給付19,110元【計算式：17,199＋1,911＝19,110】，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即112年11月25日起（本院卷第41頁）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為有理由，應予准許。逾此範圍之請求，則屬無據，應予駁回。

五、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及所提證據，經核與判決結果不生影響，不逐一論述，併此敘明。

六、再按法院就勞工之給付請求，為雇主敗訴之判決時，應依職權宣告假執行。前項情形，法院應同時宣告雇主得供擔保或將請求標的物提存而免為假執行，勞動事件法第44條第1項、第2項定有明文，故依前開規定，本院就原告勝訴部分應依職權宣告假執行，並同時諭知被告得預供相當金額擔保後免為假執行。

七、訴訟費用負擔之依據：民事訴訟法第79條。

參、反訴部分：

一、台船公司主張：林世偉於因112年1月、2月未達標準，遭伊於112年3月27日依系爭契約第5條勒令退訓，故依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請求林世偉返還自111年6月17日起至112年2月28日（下稱乙期間）領取之系爭津貼共160,293元。並聲明：林世偉應給付台船公司160,293元，及自113年3月18日反訴起訴狀（下稱系爭書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

二、林世偉則以：系爭契約屬定型化契約，且伊於訓練期間實已付出相當之勞動力，第7條約款強制伊於遭退訓時，需全數返還系爭津貼，實屬追回其勞動力報酬，且限制伊財產權利之行使，應認已違反民法第247條之1第3款而屬無效，台船公司不得依無效之約款請求伊返還系爭津貼。並聲明：台船公司之訴駁回。

三、本院前已認定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第1款合於民法第247條之1第3款之規定，按其情形顯失公平而無效，是台船公司依第7條約款、第11點要點請求林世偉返還乙期間之系爭津貼共160,293元，及自系爭書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為無理由，應予駁回。

四、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及所提證據，經核與判決結果不生影響，不逐一論述，併此敘明。

五、訴訟費用負擔之依據：民事訴訟法第78條。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2　　月　　31　　日

　　　　　　　　  勞動法庭　　法　官　葉晨暘

以上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對本判決上訴，須於判決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狀。如委任律師提起上訴者，應一併繳納上訴審裁判費。

　　　　　　　　　　　　　　　書記官　許雅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