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書系統

臺灣高等法院臺中分院刑事判決　　　　 100年度上易字第66號 上　訴　人　臺灣臺中地方法院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張芳維 上列上訴人因被告妨害秘密案件，不服臺灣臺中地方法院99年度 易字第2926號中華民國99年11月29日第一審判決（起訴案號：臺 灣臺中地方法院檢察署99年度偵字第16886號），提起上訴，本 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上訴駁回。 理 由 一、公訴意旨略以：被告張芳維明知不得無故竊錄他人身體隱私 部位，竟基於妨害秘密之單一犯意，自民國99年7月13日20 時20分許起，至同日21時許止，在臺中市○○區○○○路○ 段118之68號「台糖量販店」內，見蕭晏妮穿著短裙坐在大 賣場美食街座椅，認有機可乘，未經蕭晏妮同意，即以其所 有之數位相機（廠牌：PANASONIC，DMC-ZS3型），接續以由 下往上之方式拍攝蕭晏妮身體隱私部位之大腿內側鏡頭，嗣 經蕭晏妮發現後報警處理，當場扣得其所有之前開數位相機 1台，經檢視相機內存檔照片確有偷拍自蕭晏妮下半身之影 像，而查悉上情，因認被告涉犯刑法第315條之1第2款之妨 害秘密罪嫌。 二、按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認定犯罪事實；不 能證明被告犯罪者，應諭知無罪之判決，刑事訴訟法第154 條第2項、第301條第1項分別定有明文。又事實之認定，應 憑證據，如未能發現相當證據，或證據不足以證明，自不能 以推測或擬制之方法，以為裁判基礎（最高法院40年度臺上 字第86號判例參照）。認定犯罪事實應依證據，為刑事訴訟 法所明定，故被告否認犯罪事實所持之辯解，縱屬不能成立 ，仍非有積極證據足以證明其犯罪行為，不能遽為有罪之認 定（最高法院30年度上字第1831號判例參照）。而認定犯罪 事實所憑之證據，雖不以直接證據為限，間接證據亦包括在 內，然而無論直接證據或間接證據，其為訴訟上之證明，須 於通常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 者，始得據為有罪之認定，倘其證明尚未達到此一程度，而 有合理之懷疑存在，而無從使事實審法院得有罪之確信時， 即應由法院為諭知被告無罪之判決（最高法院76年度臺上字 第4986號判例參照）。又刑事訴訟法第161條已於91年2月8 日修正公布，其第1項規定：檢察官就被告犯罪事實，應負 舉證責任，並指出證明之方法。因此，檢察官對於起訴之犯 罪事實，應負提出證據及說服之實質舉證責任。倘其所提出 之證據，不足為被告有罪之積極證明，或其指出證明之方法 ，無從說服法院以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基於無罪推定之原 則，自應為被告無罪判決之諭知（最高法院92年度臺上字第 128號判例參照）。 三、證據能力 按被告以外之人（包括證人、鑑定人、告訴人、被害人及共 同被告等）於審判外之陳述雖不符刑事訴訟法第159條之1至 之4等4條之規定，而經當事人於審判程序同意作為證據，法 院審酌該言詞陳述或書面陳述作成時之情況，認為適當者， 亦得為證據；當事人、代理人或辯護人於法院調查證據時， 知有刑事訴訟法第159條第1項不得為證據之情形，而未於言 詞辯論終結前聲明異議者，視為有前項之同意，同法第159 條之5定有明文。立法意旨在於傳聞證據未經當事人之反對 詰問予以核實，原則上先予排除。惟若當事人已放棄反對詰 問權，於審判程序中表明同意該等傳聞證據可作為證據；或 於言詞辯論終結前未聲明異議，基於尊重當事人對傳聞證據 之處分權，及證據資料愈豐富，愈有助於真實發見之理念， 且強化言詞辯論主義，使訴訟程序得以順暢進行，上開傳聞 證據亦均具有證據能力。本案檢察官、被告於法院審理程序 時就法院下列所引用之證據，並未加爭執，且本院審酌各該 證據作成之形式及取得之方式，均無瑕疵、與待證事實具有 關聯性等情況，認為適當，且無不法取得之情形，應認得為 證據，並經原審於99年11月17日、本院於100年6月1日審判 期日，將上開證據均提示並告以要旨，使檢察官、被告有辯 論之機會，而踐行合法調查證據程序，揆諸前開說明，均具 有證據能力，合先敘明。 四、本件公訴人認被告涉犯妨害秘密罪嫌，無非係以告訴人蕭晏 妮於警詢時之指述、被告數位相機內存檔翻拍照片48幀、現 場座位圖等節及扣案之被告所有前開數位相機1台，為其論 據。訊據被告固坦承於上揭時地，未經告訴人同意，持其所 有數位相機拍攝告訴人身穿裙裝坐在該大賣場內之照片等事 實不諱，惟堅決否認有何妨害秘密之犯行，辯稱：伊當時將 相機放在台糖量販店餐飲區的餐桌上向坐在對面的告訴人拍 攝，但絕不是由下往上拍攝，且大腿是否隱私部位實有再討 論的空間，但伊沒有經過告訴人同意就拍攝確實有錯，伊願 意負責及賠償等語。經查： ㈠被告以其所有前開數位相機，拍攝告訴人坐在前揭「台糖量 販店」座椅上之照片乙節，已經告訴人於警詢指證明確，復 經被告坦承無訛；經員警及原審將被告所有數位相機記憶卡 內全部照片洗出後，確實有告訴人坐在「台糖量販店」美食 街座椅上之全身、上半身或下半身之影像，均經洗出照片後 附卷（見警卷第32至33頁、原審卷第25、26、27、28頁背面 、29頁背面、30頁背面、31頁背面）可稽，並有被告所有數 位相機1台扣案可資佐證，足見告訴人此部分指述自堪信實 。 ㈡按88年4月21日增訂之刑法第315條之1之妨害秘密罪，係指 無故利用工具或設備窺視、竊聽他人非公開之活動、言論、 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及無故以錄音、照相、錄影或電磁 紀錄竊錄他人非公開之活動、言論、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者 ，始該當該罪。其立法理由為「目前社會使用照相、錄音、 錄影、望遠鏡及各種電子、光學設備等，已甚普遍，惟以之 為工具，用以窺視、竊聽、竊錄他人隱私活動（如更衣、如 廁或其他私密活動）、言論或談話者，已危害社會善良風氣 及個人隱私，實有處罰之必要，爰增列本條，明文處罰之。 至未透過工具之窺視或竊聽，則依社會秩序維護法之規定， 以秩序罰處罰之。」足徵立法者增訂刑法第315條之1之目的 係為保障「隱私權」，而前述條文所謂「非公開之..」，應 係指該條文所稱之「活動、言論、談話或身體隱私部位」不 對公眾公開而具有隱密性，就身體隱私部位而言，應係指個 人主觀上不欲為他人所得看見之身體部位，客觀上並就其不 欲為他人看見之身體部位業已採取合宜、通常隱密之服裝或 裝飾等防護措施而言。然「身體隱私部位」究屬一不確定之 法律概念，因人、因時、因地、因國情或有不同解讀空間， 除斟酌個人感情外，更應參酌我國社會之一般觀點，尚非可 全憑個人主觀認知之意思，否則即與罪刑法定主義及刑法謙 抑思想之精神有違。 ㈢案發時，告訴人身著短裙，坐在「台糖量販店」美食街座椅 上，雙腳或膝蓋交疊呈交叉，或一腳膝蓋微曲與另一腳相靠 ，兩側大腿靠近而兩側小腿呈現三角形狀，有卷附照片可明 。至被告則與告訴人隔著一條走道坐在斜對面之美食街座椅 上，其桌上並擺著扣案數位相機朝向告訴人拍攝，已經告訴 人於警詢指稱：「..有一位媽媽跟我說妳的對面有一名男子 拿著一台相機一直對著我，後來我一抬頭就看到我斜對面（ 隔了一條走道）坐了一個男子，桌上放了一台相機，相機的 鏡頭對著我，後來我站起來走到該名男子的後面看，發現他 的相機是開機狀態，於是我便走到台糖外面的廣場，打電話 給我的朋友，..」等語（見警卷第14頁）綦詳，復有案發時 被告與告訴人所坐位置之現場圖1份在卷（見警卷第34頁） 可稽。告訴人前與被告互不相識，告訴人因為遭不明之男子 （即被告）偷拍，覺得莫名害怕，因而電請友人前來，其並 未同意被告進行偷拍、攝影等行為，已經告訴人於警詢指述 明確，復為被告所不否認，則被告拍攝告訴人身體，確實該 當刑法第315條之1第2款之「無故」以照相、錄影竊錄之行 為，其動機、行徑均屬可議，毫無疑義。茲應審究者，厥為 ：被告是否竊錄到告訴人「非公開之身體隱私部位」乙節。 查：告訴人遭被告拍攝之地點係「台糖量販店」美食街之公 開場合，其身穿短裙坐在椅子上，無論其採取雙腳之雙膝交 疊呈交叉，或一腳膝蓋微曲與另一腳相靠，兩側大腿靠近而 兩側小腿呈現三角形狀之何者坐姿，其短裙下緣均在其雙腳 之膝蓋之上，且所穿著之短裙並非類如圓裙般屬下擺較為寬 長者，反較類似於窄裙或A字裙，依此坐姿，告訴人當知其 兩側大腿大半以下之部位均已裸露在外，就通常人之普遍認 知及社會一般道德標準，此一坐姿所呈現上開照片中之身體 部位，是否符合「不對公眾公開而具有隱密性」之隱私概念 ，即尚待研求，而非無疑義。再者，經本院將扣案之數位相 機記憶卡函請內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就「凡拍攝告訴人 下半身身體部位處，有無拍攝到告訴人『內褲』或『大腿內 側』及『大腿根部連接臀部下緣處』？」乙節予以鑑定，經 該局覆稱：「欠難判定」，並檢附該局經以Adobe Photosho -p軟體處理送鑑記憶卡內待鑑影像之輸出影像1頁為據，有 本院囑託鑑定之函文及該局100年4月29日刑鑑字第10000431 45號函文及輸出影像照片1頁在卷（見本院卷第49、54、55 頁）可參。可見，經由內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以解析度較 高之Adobe Photoshop軟體處理被告所拍攝之告訴人影像（ 嗣並洗出照片），尚難判定被告有拍攝到告訴人內褲，或大 腿內側及大腿根部連接臀部下緣處，而為通常一般人普遍認 知不欲裸露在外之身體隱私部位，尚難認被告拍攝告訴人下 半身之身體部位，係該當刑法第315條之1第2款之無故以照 相竊錄他人非公開之身體隱私部位之妨害秘密罪名。至被告 除拍攝告訴人下半身外，另亦有拍攝告訴人全身坐姿或上半 身正在把玩手機之畫面，惟告訴人本即坐在美食街之公開場 合，人來人往，依正常社交活動場合，此部分本即為公眾所 得通常見聞之場景，猶難認係「非公開之身體隱私部位」。 則被告辯解稱並未拍攝告訴人身體之隱私部位一節，非無可 採。 ㈣綜上所述，被告雖有無故以照相竊錄告訴人身體之行為，動 機、行止均屬可議，並造成告訴人心理、精神上恐懼及極端 不舒服，此由告訴人於警詢指稱其發覺遭偷拍後猶不敢對被 告出言制止，害怕遭受不利（見警卷第15頁），及屢經原審 、本院傳喚均不願意到庭面對被告可明。惟依罪刑法定主義 ，被告所為無故竊錄行為，是否竊錄告訴人「非公開之身體 隱私部位」，而該當刑法第315條之1第2款之妨害秘密罪嫌 ，尚未達一般人均不至於有合理懷疑之程度，基於罪疑唯輕 原則，應認被告犯罪尚屬不能證明。 五、原審依公訴人所舉告訴人於警詢時之指述、被告手機內存檔 翻拍照片、扣案之被告所有前開數位相機及現場位置圖等證 據，認均不足以證明被告所拍攝告訴人於上揭時地在公共場 所內之腿部、半身或全身等部位之照片，屬被告隱私部位之 照片，被告之行為與刑法上妨害秘密之構成要件尚有未合。 此外，本院復查無被告有公訴人所指犯妨害秘密罪之積極證 明，或說服本院形成被告有罪之心證。揆諸前開法條及判例 意旨說明，被告犯罪自屬不能證明，原審因而為無罪之諭知 ，並說明「被告未經告訴人同意拍攝前述照片，告訴人如認 有民事損害自可另行請求救濟」，尚無不當。檢察官上訴意 旨認被告以扣案之數位相機拍攝告訴人下半身部分，除大、 小腿外，另亦拍攝告訴人「短裙內」之「大腿內側」及「大 腿根部連接臀部下緣處」，且告訴人並未同意被告拍攝，於 警詢堅持表明對被告提出告訴，及於原審時表明不願意原諒 被告、不和解之意思，可見被告拍攝告訴人上開部位，確實 係告訴人不願公開之身體隱私部位至明等語，指摘原判決不 當。惟查：本院依職權函請內政部警政署刑事警察局鑑定解 析扣案數位相機記憶卡內之影像，該局對於檢察官起訴書或 上訴書所載之拍攝告訴人「大腿內側」及「大腿根部連接臀 部下緣處」等身體隱私部位，已函覆稱「欠難判定」，已如 前述，檢察官復未進而舉證證明其起訴書、上訴書所載此節 ，尚難憑主觀認知予以臆測。再者，告訴人之告訴，本以使 被告受刑事追訴為目的，故其陳述是否與事實相符，自應調 查其他證據，以資審認，苟其所為攻擊之詞，尚有瑕疵，則 在此瑕疵未予究明以前，即不能遽採為斷罪之基礎（最高法 院69年度臺上字第1531號判決要旨參照）；而實務上，訴訟 案件之當事人（民事訴訟之原告與被告間，刑事訴訟之告訴 人、告發人、被害人與被告間）屢屢無法達成和解、調解之 原因，原因不止一端，或雙方意見差距過大者有之，或受害 之一造認為他造態度不佳，並無悔悟者有之，或希望犯錯或 有過失之一造應受法律制裁，或希望由法院為公正客觀裁判 者亦均有之。告訴人於警詢雖表明對被告提出刑事告訴之意 思，於原審復具狀表示不願意與被告和解之態度，惟依其具 狀所載內容：「本人蕭晏妮對於被告張芳維提出欲和解之要 求，因本人覺得被告張芳維犯後態度不佳，完全無悔意，故 不與被告張芳維進行和解。」有其陳述意見狀1紙在卷（見 原審卷第58頁）可查。足見告訴人係因被告犯後態度問題， 始不願意與被告洽談和解，檢察官上訴意旨以告訴人不願意 與被告和解為由，推認告訴人係因其不願公開之身體隱私部 位遭被告拍攝一節，尚乏依據，且與前揭經科學儀器鑑定解 析後所得，明顯不合。是檢察官再執前詞為由，提起本件上 訴，尚非可採，應予駁回。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8條，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朱介斌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00 年 6 月 15 日 刑事第九庭 審判長法 官 江 德 千 法 官 莊 深 淵 法 官 賴 妙 雲 以上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不得上訴。 書記官 陳 三 軫 中 華 民 國 100 年 6 月 15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