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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年度台上字第5181號

上  訴  人  臺灣高等檢察署檢察官王啟旭

上  訴  人  

即  被  告  王至弘                       

選任辯護人  劉介民律師 

            丁昱仁律師 

上列上訴人等因被告妨害性自主案件，不服臺灣高等法院中華民國113年9月11日第二審判決（113年度侵上訴字第33號，起訴案號：臺灣臺北地方檢察署111年度偵字第17237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上訴駁回。

一、按刑事訴訟法第377條規定，上訴於第三審法院，非以判決違背法令為理由，不得為之。是提起第三審上訴，應以原判決違背法令為理由，係屬法定要件。如果上訴理由書狀並未依據卷內訴訟資料，具體指摘原判決不適用何種法則或如何適用不當，或所指摘原判決違法情事，顯與法律規定得為第三審上訴理由之違法情形，不相適合時，均應認其上訴為違背法律上之程式，予以駁回。至原判決有無違法，與上訴是否以違法為理由，係屬二事。

二、本件原判決綜合全案證據資料，本於事實審法院採證認事之職權，認定上訴人即被告王至弘有如其事實欄所載之犯行，因而維持第一審論處被告犯刑法第224條強制猥褻罪刑，駁回被告在第二審之上訴，暨諭知相關附條件緩刑。已詳述調查、取捨證據之結果，以及認定犯罪事實之得心證理由。並對於被告於原審審理時所辯各節，何以均不足以採信，亦於理由內詳加指駁及說明。自形式上觀察，原判決並無足以影響其判決結果之違法情形存在。

三、上訴意旨略以：

㈠、檢察官部分：

　　原判決以被告擔任國立臺灣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下稱臺大醫學院）專任教授，對社會具有貢獻，告訴人即被害人A1(真實姓名、年籍均詳卷)得透過民事訴訟取得賠償為由，而宣告緩刑。惟被告始終否認犯行，未與被害人達成民事上和解，若以上述理由宣告緩刑，豈非使社會地位崇高，並有能力賠償民事損害之人，即使否認犯行、毫無悔意，仍得予宣告緩刑？原判決未審酌上情，逕予宣告緩刑，有違比例原則及罪刑相當原則。

㈡、被告部分：

　⒈原審於民國113年8月7日審判筆錄，未經審判長或資深陪席法官簽名，又未附記其不能簽名之事由，所踐行之訴訟程序違背法令。

　⒉被害人於事發日以通訊軟體Line傳訊息予證人即其主管黃○○、同事丁○○(以上二人完整姓名詳卷)、臺大醫學院骨科醫師胡名孝及其所見110年12月17日性騷擾申訴書之內容，並無相關被告施以強制力或違反其意願，以及被害人當下曾表達拒絕或反對之情，而係於「脫離後」才告知「下次」不可以這樣，可見被告主觀上無違反他人意願實行強制力之犯意。又被害人係於111年1月24日性騷擾申訴訪談時，始無端加入強抱、強吻、伸舌、摸背及臀部之情節；復於111年3月22日偵訊時，虛增先前未曾敘及之過程；再於第一審審理時，較先前更為詳細之陳述。況參諸被害人所指述被告之行為，顯非人體物理上所得同時完成之動作，且事發時正值疫情警戒期間，被告不可能甘冒染疫風險而做出親吻行為。原判決未審酌上情，遽為不利於被告之認定，其採證認事違反證據法則。

　⒊被害人傳送予證人黃○○、丁○○、胡名孝之訊息，以及其等轉述被害人所為有關事發經過之證詞，均屬與被害人陳述具同一性之累積證據，不得作為被害人所述之事實實在可採之補強證據。又丁○○、黃○○、胡名孝之證述，並未聽聞被害人有指訴被告施以強制力，以及其所見聞關於被害人於陳訴時之情緒反應，並未特別激動或異常，且此與被害人於偵、審時之證述大相逕庭。原判決僅以被害人所傳送之「超想罵髒話的」單一訊息，遽認被害人有情緒激動之情，而為不利於被告之認定，有理由欠備及矛盾之違法。

　⒋被告於事發後突收到被害人所發送之不明訊息，暫時回覆「知道」，此僅係表示「收到」之意；被告向被害人道歉訊息，係單純為當日「討抱抱」之舉動，向被害人道歉，並非承認有所謂強制猥褻情事。況被害人之訊息，除未描述被告有何強制猥褻具體舉止外，而被告表示歉意，亦不能證明有任何強制猥褻乙事。原判決未詳為審酌上情，逕以上述雙方所傳送訊息，而為不利於被告之認定，其採證認事違反證據法則。

　⒌被告於事發時，處於脊椎疾病之發作急性期，無法正常行走或施力，且在狹窄空間處所，顯無法完成被害人指稱「衝過來」、「勒住」等快速或全身施力動作。又依被害人於第一審審理時之證詞可知，整個事發過程，被害人並無明確拒絕被告「愛的抱抱」，可見被告並無施用強制力可言。縱認被告有被害人所稱環抱、親吻行為，依被害人傳送予證人之訊息，亦非屬持續並達壓迫其性意願，應僅屬被害人未及抗拒程度，屬性騷擾防治法第25條之強制觸摸罪。原判決未詳為審酌上情，遽為較不利於被告之強制猥褻行為之認定，其採證認事違反證據法則，並有適用法則不當之違法。

　⒍被害人所提出之診斷證明書，並非確定之創傷症狀，不能因此認定與被告所為具因果關係，更不能推論被告有強制猥褻行為。原判決未審酌上情，逕採上述診斷證明書作為補強證據，其採證認事違反證據法則。

　⒎被告於原審聲請調取被害人病歷資料，以調查釐清其所受壓力反應是否於事發前即已存在；向被害人原任職之公司詢問其於臺大醫學院服務期間之業績表現，以查明是否有不實陳述之動機；聲請傳喚證人楊曙華醫師、林頌然醫師，以證明被告於事發時之身體狀況、被害人於事發後之神情狀況及二人之互動；聲請傳喚證人林雲雀，用以證明被告未親吻被害人。惟原審未依聲請調查上情，遽行判決，有調查職責未盡之違法。

　⒏臺大醫學院骨科名譽教授陳博光所出具之陳述書，可以證明被告於疾病發作期，無法對被害人施用強制力。原判決未及審酌，遽為不利於被告之認定，有調查職責未盡之違法。　

四、惟查：　

　㈠卷查：原審113年8月7日上午10時進行審判程序之筆錄，業經審判長法官簽名，符合刑事訴訟法第46條之規定之情(見原審卷第295頁)，於法並無不合。至上訴意旨所指：被告聲請閱卷，而於113年12月25日所取得之電子檔光碟，審判筆錄無審判長之簽名云云。惟查：關於原審113年8月7日上午10時進行審判程序之審判筆錄，在檔案「113侵上訴33卷1_P1-456.pdf」、「113侵上訴33卷1_P1-432.pdf」兩個檔案中，審判筆錄已有審判長之簽名，足認原審審判長在審判筆錄之簽名，係未於筆錄完成後即時為之而已，然此於已進行之審判程序之效力，不生影響。被告此部分上訴意旨，任意指摘：原審所踐行訴訟程序違法云云，並非適法上訴第三審之理由。

　㈡證據之取捨與證據之證明力如何，均屬事實審法院得裁量、判斷之職權，苟其裁量、判斷，並不悖乎經驗法則或論理法則，且已於判決內論敘其何以作此判斷之心證理由者，即無違法可言。　

　　又性侵害犯罪具有隱密性，舉證或查證均屬不易，除被害人之陳述本身以外，固須補強證據，但所謂補強證據，不以證明犯罪構成要件之全部事實為必要，無論是直接證據、間接證據，或係間接事實之本身即情況證據，祇須與被害人指述具有相當關聯性，且與被害人之指證相互印證，綜合判斷，能保障實質證據之真實性，仍不得謂其非屬補強證據。

　　原判決係依憑被告不利於己部分之供述及被害人等人之證言，佐以原判決理由欄所載證據資料，相互比對、勾稽，而為前揭犯罪事實之認定。並說明：被害人於偵查及第一審審理時證述，被告違反其意願而環抱、拉下口罩親吻，並以手撫摸其臀部之「主要事實」，尚屬一致，並有被害人於事發後，立即以通訊軟體傳送訊息予丁○○、黃○○以及胡名孝，表達激動與不滿情緒；於事發翌日，傳送「昨日你卻變狼師」等情緒強烈措辭訊息予被告，表達憤怒之情緒；事發後約1個月後，陸續前往衛生福利部雙和醫院精神科、開心身心精神科診所就診，經診斷為「其他嚴重壓力的反應」、「焦慮狀態（疑似創傷後壓力症）」等證據資料，足以補強被害人之指訴實在可信。又被告之行為客觀上已可使其興奮或滿足性慾之刺激舉動，且於被害人以向後閃躲、掙扎明確拒絕之舉時，仍繼續為之，顯已違反被害人之意願，可見被告所為該當強制猥褻罪之構成要件之旨。復說明：被害人傳送予丁○○、黃○○以及胡名孝之訊息，雖未詳載被告行為之細節，然文字間所展現不滿與憤怒情緒，未違反被性侵害後之常情；被害人事發前與被告之訊息，僅止於工作往來；於事發後，被害人以「狼師」等字言傳送表達嫌惡感受之訊息，被告回以「知道」，並順被害人之意回應道歉；被害人於就診時，已向醫師陳述起因為遭受性騷擾，再經診斷有精神創傷，其情緒反應與遭妨害性自主之被害人創傷後反應表現相符；被告於事發當日，於門診及辦公室間行動自如，並於事發後與被害人共同乘電梯離去，可見其於事發日並無因所謂病痛影響其行動等旨。

　　又原判決係以丁○○、黃○○以及胡名孝之陳述，證明被害人確曾於事發後之晚上，以通訊軟體傳送訊息予渠等表達其被害之情緒，而非以其等之證言佐證被害人所指述之被害經過，於法並無不合。

　　再者，被害人於110年10月21日事發後翌日(22日)，傳送予被告訊息內容為「……昨日你卻變狼師。君子自重，請與我保持距離！」；於同年月24日傳送「再談都改變不了事實就是你利用權勢跟我對你的信任來傷害我！做了錯事，就該好好想想怎麼道歉而不是為自己辯解！」；被告於隔日(25日)，回傳「……因此我要為我的舉動，誠摯的向你道歉……」，被告於被害人以強烈措詞表達憤怒情緒後，全然未反駁被害人指責為「狼師」、「利用權勢傷害」等嚴厲之指控，反卻向其表達歉意，可見被告確實未否認被害人上述指責。原判決採為證明被害人指述實在可採之補強證據，乃採證認事之職權行使之事項，不得任意指為違法。

　　原判決並非單憑被害人之單一指證，據以認定被告有強制猥褻犯罪事實，而無確實補強證據可佐。又其所為論斷說明，尚與經驗法則及論理法則不悖，且此項有關事實之認定，係屬原審採證認事職權行使之事項，自不得任意指為違法。被告此部分上訴意旨，任意指摘：原判決採證認事違背證據法則，且有理由矛盾之違法云云，非適法之上訴第三審理由。

　㈢刑事訴訟法第379條第10款所定依法應於審判期日調查之證據，係指與待證事實有重要關係，在客觀上顯有調查必要性之證據而言，故其範圍並非漫無限制，必其證據與判斷待證事實之有無，具有關聯性，得據以推翻原判決所確認之事實，而為不同之認定者，始足當之。　

　　上訴意旨所指，原審未依被告聲請傳訊楊曙華、林頌然醫師、林雲雀，並調閱被害人病歷資料、原任職之藥品公司於臺大醫學院服務期間之業績表現調查一節，惟無論所證情節如何，亦不能逕認被害人關於被害事實之證述，必然不實而不能採信。原審未依聲請贅為上述無益之調查，於法並無不合。被告此部分上訴意旨，泛詞指摘：原判決有調查職責未盡之違法云云，自非適法之上訴第三審理由。

　㈣本院為法律審，以審核下級審法院裁判有無違背法令為職責，不及於對被告犯罪事實之調查，故當事人原則上不得主張新事實或提出新證據，而據以指摘原判決違法。

　　被告於上訴本院後，主張：原審判決後之113年9月26日，陳博光教授提出書面陳述，可見被告因罹患嚴重疾病，確實無法對被害人施以強制力云云，係提出新證據，本院無從調查、審酌，且不能因此逕認原判決違法。被告此部分上訴意旨所指各節，同非適法之第三審上訴理由。

　㈤現代刑法在刑罰制裁之實現上，傾向採取多元而有彈性之因應方式，對行為人所處刑罰執行與否，多以刑罰對於行為人之矯正及改過向善作用而定。倘認行為人有以監禁加以矯正之必要，固須入監服刑；如認行為人對於社會規範之認知及行為控制能力並無重大偏離，僅因偶發犯罪，執行刑罰對其效用不大，祇須為刑罰宣示之警示作用，即為已足，此時即非不得延緩其刑之執行，並藉違反緩刑規定將入監執行之心理強制作用，謀求行為人自發性之矯正及改過向善。而行為人是否有改過向善之可能性及執行刑罰之必要性，係由法院為綜合之審酌考量，並就審酌考量所得而為預測性之判斷，但當有客觀情狀顯示預測有誤時，亦非全無補救之道，法院仍得在一定之條件下，依刑法第75條、第75條之1規定撤銷緩刑，使行為人執行其應執行之刑，以符正義。由是觀之，法院是否宣告緩刑，有其自由裁量之職權，而基於尊重法院裁量之專屬性，對其裁量宜採取較低之審查密度，祇須行為人符合刑法第74條第1項所定之條件，法院即得宣告緩刑，與行為人所犯罪名輕重及是否坦認犯行等節，並無絕對必然之關聯性；倘事實審法院未有逾越法律所規定之範圍，或濫用其權限，即不得任意指為違法，以為第三審上訴之合法理由。

　　原判決說明：被告雖未坦承犯行，然衡以本件具體犯罪情狀，以及其學、經歷，所具醫學專長對於社會之長期貢獻，綜合審認被告經此次偵、審程序及科刑教訓，當知所警惕，信無再犯之虞之旨，而宣告緩刑3年暨諭知緩刑期間應履行之相關義務。又原判決宣告緩刑，並非如檢察官上訴意旨所指，僅因被告社會地位崇高，有資力賠償被害人等節，作為主要審酌裁量因素。再者，被告於事發不久，即發送訊息向被害人表示道歉（「因此我要為我的舉動，誠摯的向你道歉，希望我們重歸於好，工作愉快」)，況其大致承認被訴犯行之主要客觀事實(抱住被害人)，至有所抗辯，係著重在有無強制猥褻之主觀犯意、具體舉動及所犯罪名，雖有避重就輕之情事，惟不能因認其毫無悔意，不可宣告緩刑。原判決所為論敘說明，依上開說明，尚難指為違法。檢察官上訴意旨，泛詞指摘：原判決宣告緩刑違法云云，並非上訴第三審之合法理由。

五、綜上，檢察官及被告上訴意旨係就原審採證、認事及宣告緩刑裁量職權之適法行使，或原判決已明白論斷說明之事項，仍持己見，漫為指摘違法，或單純就犯罪事實有無，再為爭執，難認已符合首揭法定之第三審上訴要件。至於其餘上訴意旨，均非確實依據卷內訴訟資料，具體指摘原判決有如何違背法令情形。本件檢察官及被告之上訴，均為違背法律上之程式，應予駁回。

據上論結，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95條前段，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4 　年　　7 　　月　　3 　　日

                  刑事第三庭審判長法　官  周政達

                                  法　官  蘇素娥

                                  法　官  林婷立

                                  法　官  高文崇

                                  法　官  洪于智

本件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書記官  杜佳樺

中　　華　　民　　國　　114 　年　　7 　　月　　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