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刑事判決
被 告 張芸瑜
上列上訴人因被告偽證案件，不服臺灣高雄地方法院111年度訴字第96號，中華民國111年11月2日第一審判決（
起訴案號：臺灣高雄地方檢察署110年度偵字第15396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
事 實
一、張芸瑜（原名先後為張恩慈、張珮璇）與張士禾（原名張永謙）為堂兄妹關係。民國103年6月間，張士禾、孔利俞（原名孔智巧）夫婦介紹許景量（當時為張芸瑜男友，現為夫妻）投資購買址設高雄市○鎮區○○○路000巷0號24樓建物（含土地，下稱本案建物），約定由許景量出名貸款，張士禾、孔利俞負責出租、出售，雙方利潤各半。105年6月14日之前某日，林昀良借用洪孝源名義，欲以新臺幣（下同）690萬元購買本案建物後。孔利俞即於105年6月14日或之後某日，將不動產買賣契約書寄至新竹市○區○○街000號10樓之7許景量住處，由張芸瑜代許景量在該買賣契約書「立契約書人」欄位之賣方（乙方）、地址等處，分別簽署「許景量」姓名、填載「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地址，並將之寄回予孔利俞，之後並完成過戶手續。
嗣許景量就本案建物收支結算及過戶部分，認孔利俞涉犯業務
侵占、背信
、行使
偽造私文書等罪嫌，遂於106年11月30日具狀向臺灣新竹地方檢察署（下稱新竹地檢署）提出
告訴，該案並移由臺灣高雄地方檢察署（下稱高雄地檢署）偵辦。張芸瑜明知上開許景量之姓名及地址，係由其代為書寫，竟於高雄地檢署檢察官之
偵查程序中（108年度調偵續字第18號），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
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
訊問時，基於偽證之犯意，供前
具結後，就上開書寫姓名、地址等與案情有重要關係事項，虛偽證稱：「（問：出售的契約書你有無看過、簽過？提示被證9）我沒看過也沒簽過」、「（問：有簽過類似的嗎？）我沒簽過這樣東西」、「（問：為何你先生有說他有讓你幫他簽名？）當時我先生在軍中，105年3月初有表達本案房屋有無合
適價錢可以幫我們出售，孔智巧說要幫我們問看看，但之後都沒有再回應，我沒有簽過這樣的東西，可能我先生的記憶有
錯誤」、「（問：空白的也沒有嗎？）我印象沒有」等語，足以妨害國家司法權之正確行使。嗣上開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經送法務部調查局筆跡
鑑定結果，認「甲類資料（即不動產買賣契約書）上『許景量』、『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筆跡與乙類資料上張芸瑜親書筆跡筆劃特徵相同」，始查悉上情。
理 由
被告以外之人於審判外之陳述，雖不符刑事訴訟法第159 條
之1 至之4 等4 條之規定，而經
當事人於
審判程序同意作為
證據，法院
審酌該言詞陳述或書面陳述作成時之情況，認為
適當者，亦得為證據；當事人、
代理人或
辯護人於法院調查
證據時，知有刑事訴訟法第159 條第1 項不得為證據之情形
，而未於
言詞辯論終結前
聲明異議者，視為有前項之同意，
同法第159 條之5 定有明文。立法意旨在於
傳聞證據未經當
事人之反對
詰問予以核實，原則上先予排除；惟若當事人已
放棄反對
詰問權，於審判程序中表明同意該等傳聞證據可作
為證據；或於
言詞辯論終結前未聲明異議，基於尊重當事人
對傳聞證據之處分權，及證據資料愈豐富，愈有助於真實發
見之理念，且強化言詞辯論主義，使訴訟程序得以順暢進行
，上開傳聞證據亦均具有
證據能力。查本案判決所引用具傳
聞性質之各項證據資料，因被告張芸瑜及檢察官均同意有證據能力（詳本院卷第35頁），本院審酌各該傳聞證據作成時之情況，認均與本件
待證事實具有關聯性，且查無證據足以證明言詞陳述之傳聞證據部分，陳述人有受外在干擾、不法取供或違反其自由意志而陳述之情形；書面陳述之傳聞證據部分，亦無遭
變造或偽造之情事，衡酌各該傳聞證據，作為本案之證據亦屬適當，自均得為證據，而有證據能力。
二、
訊據被告張芸瑜否認有何偽證
犯行，辯稱：當初張士禾透過LINE通訊軟體，傳送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第1頁予許景量，我跟許景量發現不是我們簽的，就提告偽造文書。之後，檢察官提示該不動產買賣契約書（應係第4頁）時，當時因恐慌症跟憂鬱症，影響到記憶，且距離簽名已有2、3年之時間，不記得曾在該買賣契約書，簽署許景量姓名及填載地址，亦不認得該字跡係其筆跡。現在也不記得孔利俞有無將空白買賣契約書寄給我，我有無收到該契約書並簽名。沒有刻意要說謊，無偽證之犯意等語。經查：
㈠被告與張士禾（原名張永謙）為堂兄妹關係。103年6月間，張士禾、孔利俞（原名孔智巧）夫婦介紹許景量（當時為被告男友，現為夫妻）投資購買本案建物，約定由許景量出名貸款，張士禾、孔利俞負責出租、出售，雙方利潤各半。105年6月14日之前某日，林昀良借用洪孝源名義，欲以690萬元購買本案建物後。孔利俞即於105年6月14日或之後某日，將不動產買賣契約書寄至新竹市○區○○街000號10樓之7許景量住處，由被告代許景量在該買賣契約書「立契約書人」欄位之賣方（乙方）、地址等處，分別簽署「許景量」姓名、填載「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地址，並將之寄回予孔利俞，之後並完成過戶手續。嗣許景量就本案建物收支結算及過戶部分，認孔利俞涉犯業務侵占、背信
、行使偽造私文書等罪嫌，遂於106年11月30日具狀向新竹地檢署提出告訴，該案並移由高雄地檢署偵辦。被告於高雄地檢署檢察官之
偵查程序中（108年度調偵續字第18號），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時，供前具結後，就上開書寫姓名、地址等事項，證稱：「（問：出售的契約書你有無看過、簽過？提示被證9）我沒看過也沒簽過」、「（問：有簽過類似的嗎？）我沒簽過這樣東西」、「（問：為何你先生有說他有讓你幫他簽名？）當時我先生在軍中，105年3月初有表達本案房屋有無合適價錢可以幫我們出售，孔智巧說要幫我們問看看，但之後都沒有再回應，我沒有簽過這樣的東西，可能我先生的記憶有錯誤」、「（問：空白的也沒有嗎？）我印象沒有」等語之事實。
業據被告於本院
準備程序中
自承在卷（詳本院卷第35頁、第36頁之爭執及不爭執事項），並經證人張士禾、孔利俞、許景量、證人即代書彭詩婷於
另案偵查或原審審理中陳述、證述在卷（詳原審訴字卷第158頁以下、第169頁、第172頁、第173頁、第225頁、第226頁、第270頁、第271頁、第272頁、第284頁、第293頁、第361頁以下）。復有
告訴狀、不動產買賣契約書、證人具結結文、檢察官訊問筆錄及LINE通訊軟體對話紀錄在卷
可參（詳他卷第7頁以下、第15頁、第17頁、第18頁；原審訴字卷第215頁、第391頁以下）。故此部分之事實，應
堪認定。
㈡由於被告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時，業經檢察官告知具結之義務及偽證之處罰等事項後（檢察官於同日15時31分訊問時，已先對被告告知上開事項，嗣再於同日16時18分訊問被告，詳他卷第431頁至第433頁），供前具結。且被告是否代許景量在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立契約書人」欄位之賣方（乙方）、地址等處，分別簽署「許景量」姓名、填載「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地址等事項，攸關於張士禾、孔利俞是否涉犯偽造文書罪嫌，係屬與案情有重要關係事項。另上開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經送法務部調查局筆跡鑑定結果，認「甲類資料（即不動產買賣契約書）上『許景量』、『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筆跡與乙類資料上張芸瑜親書筆跡筆劃特徵相同」
等情，復有法務部調查局文書
暨指紋鑑識實驗室109年3月3日調科貳字第10903138050號鑑定書可參（詳他卷第29頁以下）。被告於前開偵查程序中，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時，所為之證述應與事實不符。因此，被告於供前具結後，就與案情有重要關係事項，為事實不符之證述，亦
堪認定。
㈢被告患有恐慌症之事實，固經證人即被告母親牛欣蘭於偵查中證述在卷（詳他卷第71頁）。且被告於108年8月23日、同年10月22日、109年1月13日，曾至馬大元診所就診3次，主要症狀為焦慮與失眠，診斷為恐慌症、憂鬱症之事實，亦有馬大元診所111年6月10日馬醫字第11106002號函可參（詳原審訴字卷第109頁）。惟上開症狀或診斷不致造成失憶，但可能讓記憶下降並影響專注力；所開立藥物為安邦0.5毫克失眠時使用及福安源0.25毫克焦慮時使用，兩者皆為溫和之抗焦慮藥物，除非超量服用，否則不致出現記憶障礙之現象等情，復經該診所函覆在卷。另被告於108年8月至109年1月間，曾因頭痛、頭暈、焦慮等症狀，至華陽中醫診所就診約13次，當時並無任何有關記憶力之症狀描述，又該中醫診所開立之傳統中醫方劑，皆為健保給付藥品，該藥物皆不會影響記憶力，也不會造成記憶片段或不記得自己曾做過的事情等情，有華陽中醫診所函文可參（詳原審訴字卷第111頁）。因此，被告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之前，雖經診斷罹有恐慌症、憂鬱症等症狀，但該症狀僅有導致記憶下降並影響專注力之可能性，不至於造成失憶，服用上開診所所開立之藥物後，亦不至於造成記憶障礙或影響記憶力。則被告於上開偵查
期日作證時，是否因記憶力下降而無法記憶是否曾代許景量在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立契約書人」欄位之賣方（乙方）、地址等處，分別簽署「許景量」姓名、填載「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地址等事項，仍應視實際情形而為判斷。爰審酌：
①被告於原審準備程序中自承：當時檢察官拿被證9（即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給我看時，有問許景量及東明街地址，是否是我寫的，105年6月24日（應為14日）我先生（即許景量）跟我說，孔利俞寄來時是空白的，有做個標記，跟我說要在哪裡簽名等語（詳原審訴字卷第84頁）。且被告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之前，證人許景量已於107年10月11日另案偵查中陳稱：告證15（即許景量與孔利俞LINE通訊軟體對話紀錄）提到空白合約，後來有收到，我老婆（即被告）收到，她簽了合約又寄回去等語（詳原審訴字卷第226頁）。另孔利俞於105年6月14日19時1分起，透過LINE通訊軟體，陸續對許景量傳送「給我地址喔」、「寄買賣合約給你簽收」、「目前的合約是讓買方去估銀行貸款，不是正式賣價」等訊息，嗣許景量於同日19時18分，傳送東明街住處地址予孔利俞等情，有LINE通訊軟體對話紀錄可參（詳原審訴字卷第215頁）。堪認孔利俞欲將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交由許景量簽名，故於105年6月14日透過LINE通訊軟體，先詢問許景量寄送地址，再將該買賣契約書寄至被告、許景量東明街住處。嗣被告收受該契約書，代許景量簽名並填載地址後，將該契約書寄回予孔利俞。被告對於密集發生之不動產買賣契約書寄送及簽名過程，僅能記憶許景量曾告知其在孔利俞寄送之契約書上簽名，卻對孔利俞是否曾寄送契約書，其是否曾在該契約書上簽名，不復記憶，實與常情不符。
②被告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時，檢察官除訊問被告關於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簽名等事項外。檢察官亦就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簽名之前所發生之事項，諸如被告一開始如何與張士禾聯繫；被告如何與張士禾夫婦合作投資不動產；許景量如何與張士禾合作投資本案建地；被告、許景量與孔利俞簽立合作協議或契約之經過；由何人處理出租等事項，訊問被告。被告於檢察官訊問過程中，就上開事項，均能一一回應等情，有檢察官訊問筆錄可參（詳他卷第18頁以下）。被告就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簽名之前所發生之事項，既能回憶並加以回答，卻對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簽名等事項，不復記憶，亦與常情不符。況當時被告接受檢察官訊問
期間，如因恐慌症等相關症狀，陷於記憶下降並影響專注力之程度，對於檢察官訊問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簽名等事項時，衡情應會因記憶不清，而回答不復記憶。不至於明確地回答未見過也未簽過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甚至於當檢察官表示許景量曾陳述由被告代其簽名時，被告竟糾正許景量之前之陳述，可能記憶有所錯誤。被告所為實與不復記憶之情況有異。
③本件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第1頁關於立契約書人賣方「許景量」之署名，係由代書彭詩婷所填載；且之後該不動產買賣契約書曾被影印【影印後之契約書，其第4頁「立契約書人」欄位之買方（甲方）、賣方（乙方）欄，並無買方（即洪孝源）、賣方（許景量）之印文】等情，固經證人彭詩婷於原審審理中證述在卷（詳原審訴字卷第362頁、第366頁、第367頁），並有影印之不動產買賣契約書在卷可參（詳原審訴字卷第258頁以下）。惟檢察官以證人身分訊問被告時，係就不動產買賣契約書第4頁「立契約書人」欄位關於賣方（乙方）、地址等處，是否由被告填載，訊問被告；且影印前後之不動產買賣契約書，關於此部分之填載並無不同。因此，在訊問對象內容特定之下，自不能因該契約書是否係正式契約書、該契約書
嗣後有無影印、契約書第1頁關於立契約書人賣方「許景量」之署名係證人彭詩婷填載，而認被告有誤認
之虞。再者，法務部調查局係以被告曾書寫之同意書、委託書、結婚書約及當庭書寫之筆跡，做為比對資料（即乙類資料），判斷不動產買賣契約書上『許景量』、『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之筆跡（即甲類資料），與上開比對資料之筆跡筆劃特徵相同，業如前述。故在筆跡筆劃特徵相同，且係由被告親自書寫之下，被告對於自己曾書寫之筆跡，竟然完全無法辨識係由其書寫，尚難採信。
④綜上，被告於108年11月5日16時18分許，在高雄地檢署第15偵查庭內，以證人身分接受檢察官訊問之前，雖經診斷罹有恐慌症、憂鬱症等症狀，但應不至於無法記憶或無法辨識該不動產買賣契約書上『許景量』、『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之筆跡，係其所為。被告明知上開筆跡係其所填載，竟於供前具結後，為虛偽之證述，應有偽證之主觀犯意。
㈣本件事證明確，被告所辯均無法為其有利之認定，其偽證犯行，
應堪認定。
三、核被告所為，係犯刑法第168 條之偽證罪。
四、撤銷改判之理由：
本件被告應成立偽證罪，業如前述。原審以不能證明被告犯罪，而為被告
無罪判決之
諭知，尚有未洽。檢察官以被告應成立犯罪為由，提起上訴，指摘原判決不當，為有理由，自應由本院將原判決撤銷改判。審酌被告既知不動產買賣契約書上『許景量』、『新竹市○區○○街000號10F-7』之筆跡，係其所為，自應於檢察官偵查中，以證人身分據實陳述，然其卻違背證人據實陳述之義務，不僅浪費司法資源，損及國家司法權之正確行使，並影響張士禾、孔利俞之權益，行為實有可議之處。並參以被告
犯後否認犯罪之犯後態度，及被告於本院審理中自陳：大學畢業，現從事美語老師工作，約收入約4至5萬元，已婚，無子女，與配偶同住，無需要扶養之親屬等語（詳本院卷第61頁）等一切情狀，量處如主文第2項所示之刑。
據上論結，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69 條第1 項前段、第364 條、第299 條第1 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鄭玉屏提起公訴，檢察官郭武義提起上訴，檢察官呂建昌到庭執行職務。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3 月 22 日
刑事第三庭 審判長法 官 吳進寶
法 官 徐美麗
法 官 方百正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本判決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其未敘述
上訴理由者，並得於提起上訴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狀（均須
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
繕本）「切勿逕送
上級法院」。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3 月 22 日
書記官 呂姿儀
刑法第168條
於執行審判職務之公署審判時或於檢察官偵查時，證人、
鑑定人、
通譯於案情有重要關係之事項，供前或供後具結，而為虛偽陳述者，處7年以下有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