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刑事判決
111年度台上字第2335號
上列
上訴人因妨害性自主案件，不服臺灣高等法院中華民國110年12月29日判決（110年度侵上訴字第176號，
起訴案號：臺灣桃園地方檢察署108年度偵字第98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判決撤銷，發回臺灣高等法院。
理 由
一、本件原判決認定上訴人張寶元有如其事實欄（下稱事實欄）
所載侵入住宅對Ａ女（警詢代號：0000-000000，人別資料詳卷）
強制猥褻犯行明確，因而撤銷第一審關於侵入住宅、強制部分之
科刑判決，變更檢察官所引起訴法條，改判論處上訴人犯侵入住宅強制猥褻罪刑。固非無見。
二、
性侵害犯罪若係在無第三人在場之隱密處所發生，被告又否認犯罪者，被害人之指證常為審判上最重要之
直接證據。惟被害人就被害經過所為之陳述，其目的在於使被告受刑事追訴處罰，與被告處於絕對相反之立場，其指述被害情形，或難免不盡不實，或不免渲染、誇大，是以法院對於被害人之指述是否確屬可信，仍應詳加調查
審酌，必其指述並無重大瑕疵，且須有其他
補強證據以擔保其指述確有相當之真實性，而為通常一般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者，始得據以
論罪科刑。所謂補強證據，係指被害人指述本身以外之別一證據，足以證明其指述之犯罪事實確具有相當程度真實性而言；雖其所補強者，非以事實全部為必要，但以與被害人指述具有相當程度之關連性為前提，並與被害人之陳述相互印證，綜合判斷，已達於使一般之人均不致有所懷疑，而得確信其為真實之程度而言。又證據雖已調查，但若仍有疑點尚未調查釐清，致事實未臻明瞭者，即與未經調查無異，如遽行判決，仍
難謂無應於審判
期日調查之證據而未予調查之違法。惟查：
㈠本件原判決認定上訴人有事實欄所載於民國000年00月00日9時30分許侵入Ａ女住宅對Ａ女為強制猥褻之犯行，係以上訴人之部分供詞，
證人Ａ女、Ａ女之姐Ｂ女、Ａ女友人吳○郎（上開2人之人別資料詳卷）之
證言，卷附診斷證明書、現場照片、監視器畫面翻拍照片為其主要論據，並說明Ａ女對於其遭上訴人強行親吻後頸部及以手撫摸胸部之猥褻主要情節，均指證明確，
縱有漏述部分亦未為全然相反之陳述，且此攸關Ａ女名譽，應無誣陷之動機及必要，而認其指證
堪信為真實。惟上訴人始終否認有被訴強制猥褻之犯嫌，辯稱其有用雙手抱住Ａ女腹部，Ａ女往下蹲，過程中其雙手可能有往上移動，其沒有親吻Ａ女，僅有用下巴放在Ａ女肩膀處，但沒有碰到Ａ女胸部，且Ａ女有用雙手擋在胸前等語。而Ａ女於000年00月00日第1次警詢時陳稱：上訴人侵入其住處後，從其身後環抱，將其拖拉上2樓，其反抗一度想往門外跑，但在客廳又被壓制，其呈現跪姿並縮著身體，根本無力反抗，也無法還手，經社區警衛發現後，上訴人用頭衝撞、毀損其住處客廳牆壁，並出言恫嚇，使其心生畏懼；其要對上訴人提出⒈侵入住宅；⒉傷害；⒊毀損；⒋恐嚇；⒌妨害自由
告訴等語（見偵卷第15至17頁）。又於000年00月00日第2次警詢時補行強制猥褻之告訴，指稱：上訴人從後面抱住其要往房間拉，一直吻其脖子，其很害怕，雙手抱胸，上訴人把其壓在地上，且不斷親吻其脖子等語（見偵卷第18頁背面至第19頁）。
復於檢察官偵訊時證稱：上訴人將其拉回到2樓住處時，是用雙手從後面環抱，站在後方親吻其後頸部，其試圖推開上訴人，上訴人的手此時就碰到其胸部，其趕緊用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阻擋，上訴人仍試圖將其拉到房間，其就改以跪姿趴在地上等語（見偵卷第44頁背面）。
嗣於第一審審理中證稱：上訴人進到其住處要將其拉到房間的過程，上訴人在其背後，以右手勒著其脖子，嘴巴就先一直猛親其後頸部，其去撥開上訴人，然後上訴人左手掌一直猛摸其胸部，是抓的感覺，就是搓揉胸部，其將上訴人的手推開，雙手環抱胸口並蜷曲身體，上訴人就把其壓在客廳鞋櫃的地上，上訴人的手就在其腹部移動，還一直想從其環抱的雙手間把手伸進去等語（見第一審卷二第64、69、72、73、78至80頁）。綜觀Ａ女上開指證，其於000年00月00日第1次警詢時，對上訴人提出侵入住宅、傷害、毀損、恐嚇及妨害自由等5罪之告訴，並逐一詳述各該犯罪經過，卻絲毫未提及上訴人親吻其後頸部或撫摸其胸部之情節；於同年10月26日第2次警詢補行強制猥褻之指訴時，僅稱上訴人親吻其脖子，亦未述及上訴人有撫摸其胸部之猥褻情節；於檢察官偵訊時，則稱其遭上訴人從身後以雙手環抱，親吻其後頸部，其試圖推開上訴人，上訴人的手此時就碰到其胸部；於第一審審理時，則證稱上訴人以手抓並且不斷搓揉其胸部。可見Ａ女歷次所證猥褻情節，從無至有，並非對基本事實之陳述始終一致，甚至逐次越加具體、嚴重，陳述內容歧異甚大，
乃原判決對於Ａ女此等指述基本事實不一之證詞，未詳加釐清，遽謂Ａ女對於遭強制猥褻之主要情節，均指證明確，亦未為相反陳述，而偏採Ａ女所為不利上訴人之陳述，其採證並非
適法。又果若Ａ女確如審理中
所稱遭上訴人以高度強制力壓制，且一直親吻其後頸部及不斷搓揉其胸部，衡情對Ａ女之衝擊非輕，印象當甚為深刻，其於案發後2日第1次警詢時，既詳盡逐一指訴上訴人侵入住宅等5罪之犯罪經過，應不至於在報案時疏未指述受害更嚴重之強制猥褻犯嫌，甚至其特地在第2次警詢指訴遭上訴人強制猥褻，亦未指證上訴人有強行撫摸其胸部之情節，所稱遭猥褻之情節是否實在，尚值深究。另依上訴人所辯，核與Ａ女所述上訴人自身後環抱其腹部，將其拖拉上2樓之經過大致相符，有無可能係於雙方持續拉扯之慌亂過程中，因上訴人自身後用手抱住Ａ女腹部，口鼻相對應於Ａ女之肩膀及後頸部位，上訴人說話或呼吸之氣息，致Ａ女感到遭上訴人親吻？復因Ａ女蹲下蜷曲身體，致上訴人原環抱於Ａ女腹部之手短暫碰觸到Ａ女胸部？仍有究明之必要，乃原審未詳予調查釐清，剖析明白，遽予判決尚嫌速斷。
㈡再就吳○郎於000年00月00日第一審時證稱：案發當天上午大概10時至10時30分間，Ａ女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其，說上訴人從後面右手勒住她脖子，親吻她脖子到背部之間位置，左手在前面有摸到胸部等語（見第一審卷二第120至123頁）；及Ｂ女於000年00月00日第一審時證稱：Ａ女是案發當天早上近中午時打電話給其，說上訴人把她拉到屋裡，開始親吻她脖子，在脖子這邊呼吸，也有把手伸進睡衣裡摸她胸部，Ａ女是抱胸縮起來的，因為上訴人要摸她胸部，當晚Ａ女到其住處一起住，還有再重複描述並透過肢體動作補充說明發生的事情給其看等語（見第一審卷二第126至130頁）。倘若吳○郎、Ｂ女所述為真，Ａ女於案發當日尚且能夠向吳○郎、Ｂ女口頭描述並輔以肢體動作，詳細表達其如何遭上訴人強吻脖子及撫摸胸部
等情節經過，何以其於案發後2日之第1次警詢均未指訴上訴人有上開強制猥褻犯行？於案發後10日之第2次警詢亦僅指稱上訴人有強吻其脖子？均有悖常理，Ａ女是否確實有向吳○郎、Ｂ女轉述遭上訴人猥褻之情形，
並非無疑。況Ａ女於第2次警詢，經警詢問其指訴遭上訴人強制親吻之被害經過，是否曾告知家人或友人？Ａ女僅陳稱其有向其姐提及，並未敘及有向吳○郎提及之情形，則Ａ女是否確實有於案發後即向吳○郎轉述遭強制猥褻之情形，亦非無研酌之餘地。而吳○郎、Ｂ女所述Ａ女於案發後向其等陳述情節經過時，表現出激動、緊張之情緒反應等情之證述內容，非屬與被害人陳述具同一性之累積證據，固具補強證據之適格性，然
徵諸上訴人無故侵入Ａ女之住宅，並自身後雙手環抱欲逃離該處之Ａ女，將Ａ女從樓梯間拉回2樓加以壓制等情，果若Ａ女於事發之後向吳○郎、Ｂ女陳述受害經過，其表現出上開反應究係因突遭上訴人無故闖入住處並壓制其
人身自由而感到驚嚇、恐懼？抑或因遭上訴人強制猥褻犯行而生羞憤、屈辱？關係Ａ女之指述有無適格之補強證據可供
佐證，亦應詳加查明。原判決
未遑深究釐清，並為必要論述，遽認吳○郎、Ｂ女上開所述Ａ女之情緒反應，足以補強Ａ女遭強制猥褻之陳述，亦難謂適法。
三、以上或為
上訴意旨所指摘，或為本院得
依職權調查之事項，且原判決前揭違背法令情形，影響事實之確定，本院無可據以為裁判，應認原判決有撤銷
發回更審之原因。
據上論結，應依刑事訴訟法第397條、第401條，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5 月 3 日
刑事第八庭審判長法 官 何菁莪
法 官 朱瑞娟
法 官 劉興浪
法 官 黃潔茹
法 官 何信慶
書記官 王毓嫻
中 華 民 國 112 年 5 月 8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