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橋頭地方法院民事判決
112年度訴字第919號
原 告 財團法人高雄市大社區青雲宮
法定代理人 莊元明
訴訟代理人 蘇志弘律師
被 告 林昶宏
訴訟代理人 林敏澤律師
柯伊馨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拆屋還地事件，本院於民國113年10月22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主 文
原告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
訴訟費用由原告負擔。
事實及理由
一、原告主張：
㈠原告於民國52年7月31日經由國家放領而取得坐落高雄市○○區○○段000地號土地（重測前為高雄市○○區○○○段000地號土地，下稱系爭土地）之所有權；被告則為門牌號碼高雄市○○區○○路000○0號建物（下稱甲建物）之所有人，甲建物並坐落於訴外人林老枝所有坐落高雄市○○區○○段000地號土地（下稱591號土地）上。訴外人林清龍於數十年前，即在591號土地上興建甲建物（於112年7月26日始辦理建物所有權登記）及門牌號碼為高雄市○○區○○路000○0號建物（下稱乙建物），供其家人居住使用。原告於本屆董事會交接時，始發現甲建物自興建以來，一直占用系爭土地如附圖所示編號589（2）部分，然甲建物占用該部分土地，並無合法之使用權限，已嚴重侵害原告對於系爭土地之所有權，原告自得依民法第767條第1項前段規定，請求被告將甲建物坐落於附圖所示編號編號589（2）部分拆除，並將占用之土地返還原告。原告亦得依民法第179條規定，請求被告給付相當於租金之不當得利，而系爭土地位於大社區市中心，交通便利且生活機能良好，則被告無權占有系爭土地所獲相當於租金之不當得利，自應以系爭土地申報地價週年利率5%計算為適當。則以原告於112年8月2日提起本件訴訟，回推15年，被告自98年8月1日起至112年8月2日為止，依照各年度申報地價之週年利率5%計算之，其所獲得之相當於不當得利之數額應為新臺幣（下同）102,872元【如院卷第369頁之計算式所載】；自112年8月2日起至112年12月31日為止，被告應給付之不當得利數額為3,092元【計算式：5,280元33平方公尺5%125=3,630元，小數點以下四捨五入】；自113年1月1日後，被告應按月給付原告748元【計算式：5,440元33平方公尺5%12=748元，小數點以下四捨五入】。
㈡綜上，爰依民法第767條第1項前段、第179條規定提起本件訴訟，並聲明：⒈被告應將坐落甲建物其中占用坐落系爭土地如附圖所示編號589（2）部分（面積為33平方公尺）之建物及附屬圍牆拆除騰空後，將該占用之土地返還予原告。⒉被告應給付原告106,502元，及其中102,872元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⒊被告應自113年11月1日起至返還第一項土地止，按月給付原告748元。⒋上開第一項請求，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假執行。
二、被告則以：
㈠甲、乙建物於興建時，均已取得系爭土地當時所有權人即訴外人黃賽之同意，此有黃賽於70年5月22日出具之土地使用權同意書可佐，而依原告神農信仰文化誌之記載，可知黃賽於52年9月23日時以繳清地價為登記原因，取得系爭土地之所有權，並自54年起，擔任原告第一、二屆之董事，嗣於71年6月19日時始以名義變更為原因，將系爭土地所有權移轉予原告，因此甲建物坐落系爭土地應有合法權源，並非無權占有。
㈡又原告青雲宮廟宇主建築後側之大社區中華路125巷，昔日原為無尾巷，無法通往高雄市大社區中華路，原告遂在青雲宮廟宇主建築與甲建物間，自行開設小徑道路以便原告側門、廁所、清運垃圾，以及位在原無尾巷的後門神轎出入，而該私設道路（下稱系爭道路）鄰接中華路之出口處，亦占用林老枝所有591號土地上如附圖編號591（2）部分土地，因原告與林老枝互有使用彼此土地之需求，其等遂達成合意，同意無償提供附圖編號589（2）、591（2）予對方使用，堪認其等本質上應係互為成立有償之租賃契約，而非無償之使用借貸契約，且兩造多年來亦相安無事，孰知原告本屆董事會竟對被告任意興訟，實有違誠信。被告既非無權占有附圖編號589（2）土地，自不生受有相當於租金之不當得利可言，故原告之請求均無理由等語置辯，並聲明：⒈原告之訴及假執行之聲請均駁回。⒉如受不利判決，願供擔保請准宣告免為假執行（指就原告訴之聲明第一項部分）。
三、兩造不爭執之事項
㈠原告為系爭土地之所有權人；林老枝為591號土地之所有權人。
㈡乙建物（即門牌號碼高雄市○○區○○路000○0號）之所有權人為林清龍；甲建物之所有權人為被告，甲建物坐落於系爭土地及591號土地上。
㈢甲建物於70年5月22日興建時之土地使用權同意書上有經林老興、林老枝、黃賽同意並簽名。
四、本件之爭點
㈠原告依民法767條第1項規定，請求被告將甲建物侵占系爭土地部分（即附圖編號589（2）之土地）拆除騰空後，將該部分土地返還予原告，有無理由？
㈡原告依民法第179條規定，請求被告給付相當於租金之不當得利106,502元，及其中102,872元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有無理由？
㈢原告請求被告應自113年1月1日起至返還前開土地為止，按月給付原告748元，有無理由？
五、本院得心證之理由
㈠按所有人對於無權占有或侵奪其所有物者，得請求返還之。對於妨害其所有權者，得請求除去之。有妨害其所有權之虞者，得請求防止之，民法第767條第1項定有明文。又以無權占有為原因，請求返還土地者，占有人對土地所有權存在之事實無爭執，而僅以非無權占有為抗辯者，土地所有權人對其土地被無權占有之事實無舉證責任，占有人自應就其取得占有係有正當權源之事實證明之。經查，原告為系爭土地之所有人，而被告所有之甲建物部分坐落於系爭土地上，業經兩造所不爭執（如不爭執事項㈠、㈡所示），被告抗辯其占有系爭土地有合法權源，既為原告所否認，依前說明，被告自應就其所辯有權占有之事實，負舉證之責。
㈡被告所有之甲建物及林清龍所有之乙建物，均係由林清龍及訴外人即被告父親林清文共同於71年間所興建，甲、乙建物之使用執照字號均為（71）高縣建局建管字第3804號，而甲、乙建物於112年7月26日始辦理第一次所有權登記等情，有甲、乙建物公務用謄本（審訴卷第163頁至第164頁）、建造執照、使用執照可稽（院卷第39頁至第41頁），堪認林清龍、林清文興建甲、乙建物時，原係一體興建，尚未區分為獨立之二門牌，僅於112年間辦理第一次所有權登記時，始將該建物區分個別之門牌號碼，而劃分為甲、乙建物，此由甲、乙建物之建造執照、使用執照上「層棟戶數」欄位均載明「壹棟貳戶」等語即明。而甲、乙建物於興建之初，因其坐落位置將占用系爭土地，業據訴外人林老興、林老枝、黃賽於70年5月22日出具土地使用權同意書（下稱系爭同意書）等情，業經兩造所不爭執（如不爭執事項㈢所示），並有系爭同意書及檢附之同意範圍圖面可佐（院卷第31頁至第33頁），又黃賽於52年9月23日以繳清地價為原因，登記為系爭土地之所有權人，嗣於71年6月19日以名義變更為原因，將系爭土地之所有權移轉予原告所有等節，有系爭土地登記簿可參（院卷第97頁），由此可知，林清龍、林清文於系爭土地上興建甲、乙建物時，有徵得斯時土地之所有權人黃賽之同意，而與黃賽成立使用借貸契約（下稱系爭使用借貸契約），應堪認定。
㈢原告雖主張其早於52年9月23日即取得系爭土地之所有權，僅係以黃賽作為登記名義人，方於71年6月19日更改名義人為原告，是黃賽無權同意甲、乙建物之興建，且依系爭同意書上黃賽同意興建之土地面積為28.11平方公尺，亦與本件被告實際占用附圖編號589（2）部分面積為33平方公尺有別，難認甲建物占用系爭土地有合法權源云云。惟查，依台灣省放領公有耕地扶植自耕農實施辦法（40年6月27日頒發，87年12月2日廢止）第6條規定，放領公有耕地之承領人，限於有耕種能力之自然人，而系爭土地係於52年9月23日經由公地放領而移轉所有權登記等節，有系爭土地公務用謄本可憑（審訴卷第165頁）；參以系爭土地之所以於71年6月19日更改名義人為原告，經高雄市政府地政局仁武地政事務所函覆：按「以自然人名義登記，自始即供私立學校、寺廟、教會、宗祠等團體使用，有足資證明文件者，准以更名登記方式為私立學校、寺廟、教堂、宗祠等所有」為內政部70年6月22日台內地字第27833號函所釋，參依上開規定及系爭土地登記簿所載，所有權人黃賽名義變更登記為原告，似為依上開函釋所為之更名登記，惟71年登記案件已逾保存年限而銷毀，故無從調閱原登記案之相關文件確認乙情，有高雄市政府地政局仁武地政事務所113年5月1日高市地仁登字第11370318700號函可稽（院卷第153頁）；佐以原告宮內所供奉之神農大帝，一開始為黃家人私自供奉之神明，而為黃姓的家廟，後因香火鼎盛，鄉紳便於54年8月提議購地擴建，並籌組整建委員會、董事會，於70年5月29日始新建落成，而黃賽亦擔任原告第一、二屆之董事等節，有原告撰寫之神農信仰文化誌及檢附之原告歷屆董事會簡表可考（院卷第101頁至第115頁），足徵系爭土地係經由國家公地放領而來，因公地放領之承領人資格僅限於自然人，而原告之前身又為黃姓家廟，故黃賽於52年9月23日登記為系爭土地之所有權人。系爭土地斯時雖已作為供奉神農大帝之用，然原告尚未籌組整建委員會、董事會，亦未完成宮廟之初步擴建，且內政部尚未核發前開函釋，原告自不得擔任系爭土地之所有權人，黃賽僅能遲至71年6月19日始將所有權人變更為原告，加以內政部前開函釋亦無更名登記之效力可溯及既往之相關說明，自應認系爭土地在71年6月19日前之所有權人為黃賽，自71年6月19日之所有權人方為原告，洵堪認定，是原告主張黃賽於70年間無權同意林清龍、林清文於系爭土地上興建甲、乙建物云云，要不可採。又系爭同意書上所載黃賽同意興建之土地面積為28.11平方公尺，雖與被告之甲建物實際占用系爭土地之面積有別，然其間僅差距僅4.89平方公尺，差異非大，衡以黃賽出具系爭同意書時，甲、乙建物均尚未興建完成，自難準確於同意書上列出面積，然黃賽有同意其等興建甲、乙建物之真意，應無疑義，是原告此部分之主張，亦無可採，是黃賽與林清龍、林清文間應有成立系爭使用借貸契約甚明。
㈣次按以不動產為標的之債權行為，除法律另有規定外，固僅於特定人間發生法律上之效力（對人效力之債權相對性），非如物權行為，以登記為公示方法使第三人得知悉之狀態下，並以之作為權利取得、喪失、變更之要件，俾保護善意第三人，而對任何第三人均發生法律上之效力（對世效力之物權絕對性）。惟倘特定當事人間以不動產為標的所訂立之債權契約，其目的隱含使其一方繼續占有該不動產，並由當事人依約交付使用，其事實為第三人明知或可得而知者，縱未經以登記為公示方法，因已具備使第三人知悉該狀態之公示作用，自應與不動產以登記為公示方法之效果等量齊觀，使該債權契約對於受讓之第三人繼續存在，產生「債權物權化」之法律效果。又所謂默示之意思表示，係指依表意人之舉動或其他情事，足以間接推知其效果意思者而言（最高法院110年度台上字第277號判決參照）。查黃賽與林清龍、林清文間成立系爭使用借貸契約後，雖於71年6月19日將系爭土地之所有權人更名為原告，然原告本非自然人，而黃賽自更名前之54年起，即已擔任原告第一、二屆之董事，顯為原告之重要決策者之一，則原告對於系爭使用借貸契約之存在，自難諉為不知。況甲、乙建物自71年興建以來，迄原告於112年8月2日提起本件訴訟前，已歷經40餘年，此期間內黃賽雖未擔任第一、二屆後之董事，然其第一、二屆之董事再為續任者，均所在多有，有原告董事會簡表可憑（院卷第115頁），且原告與被告比鄰而居，對於甲建物係由被告及其家人使用之狀況，應知之甚詳，卻於40年間均未向被告提起請求拆屋還地之訴訟，反而容任被告繼續使用系爭土地，應認原告對系爭使用借貸契約有所知悉，揆諸前揭說明，原告自應受系爭使用借貸契約之拘束。
㈤再按有左列各款情形之一者，貸與人得終止契約：四、借用人死亡者；所有人對於無權占有或侵奪其所有物者，得請求返還之，對於妨害其所有權者，得請求除去之，民法第472條第4款、第767條第1項前段、中段固有明文。準此，使用借貸關係並不因借用人之死亡當然消滅（最高法院70年度台上字第4395號判決參照），僅貸與人得終止契約，請求返還出借之物。按繼承人自繼承開始時，除本法另有規定外，承受被繼承人財產上之一切權利、義務；繼承人對於被繼承人之權利、義務，不因繼承而消滅，民法第1148條第1項前段、第1154條定有明文。且貸與人權利義務本應由其繼承人包括的繼承。貸與人生前果有允許借用人之事，則雙方顯已成立使用借貸契約。因此契約所生之權利義務，既應由其繼承人繼承，在此契約未經合法終止或因其他事由而失其效力前，借用人即有使用之合法權源，殊難遽指為無權占有（最高法院70年度台上字第1607號判決參照）。又按終止權之行使，依民法第263條準用同法第258條規定，應向他方當事人以意思表示為之。契約當事人之一方有數人者，該意思表示，應由其全體或向其全體為之，此為終止權行使之不可分性。經查，系爭使用借貸契約於締結當時，甲、乙建物尚未區分為二門牌，業經本院認定如前，故系爭使用借貸契約之標的應為甲、乙一體之建物，而締約之當事人為黃賽、林清文、林清龍。其中林清文雖已於95年5月8日死亡（限閱卷參照），並由被告繼承，然林清龍現仍健在，揆諸上揭說明，原告終止系爭使用借貸契約，與民法第472條第4款規定之要件不合，自難准許，故系爭使用借貸契約應屬有效存在。
㈥至被告雖主張原告與591號土地之所有人林老枝有就附圖編號589（2）、591（2）土地有無償互換使用之事實，應係成立有償之租賃契約，而非使用借貸契約云云。按使用他人之物，如為無償，即係借貸；如為有償，則屬租賃，此乃二者區別之所在。互相交換土地使用契約，係一方以土地交付他方使用為對價，而使用向他方換來之土地，既屬有償，性質上即與租賃無殊（最高法院110年度台上字第2376號判決意旨參照）。經查，被告固辯稱原告與林老枝就附圖編號589（2）、591（2）土地有無償互換使用之事實，且附圖編號591（2）土地（即系爭道路）有供原告神轎出入、清運垃圾云云，然被告未能提出該2人有同意無償互換之相關書面資料，且系爭道路屬高雄市大社區中華路125巷之一部分，依62年及69年之空照圖，系爭道路於62年12月16日前即已存在等情，有62年12月16日即69年4月25日林業及自然保育署航測及遙測分署空照圖為據（院卷第191頁至第193頁、第311頁、第315頁）；佐以高雄市大社區中華路125巷原名為「仙公廟巷」，仙公廟巷沿路於35年10月1日開始有住戶設立戶籍，並於62年11月1日路名調整為「中華路125巷」乙節，有高雄市仁武戶政事務所113年8月30日高市仁武戶字第11370366300號函為參（院卷第341頁）；酌以高雄市大社區中華路125巷之部分巷道屬62年9月27日發布寬度8公尺計畫道路等情，亦有高雄市政府都市發展局113年8月30日高市都發開字第11334242000號函及附件為據（院卷第337頁至第340頁），可知系爭道路自62年迄今存在已久，並早已經政府編定路名、開發道路，附近居均可無償通行使用，是被告辯稱林老枝有同意原告無償使用系爭道路，作為被告無償使用附圖編號589（2）部分土地之代價，要與事實不符，難以採信。
㈦據此，被告占用附圖編號589（2）部分土地，既係本於系爭使用借貸契約而來，且系爭使用借貸契約亦未經終止，被告自有合法之占有權源。
六、綜上所述，原告依民法第767條第1項前段、第179條規定，請求被告應將坐落甲建物其中占用坐落系爭土地如附圖所示編號589（2）部分（面積為33平方公尺）之建物及附屬圍牆拆除騰空後，將該占用之土地返還予原告；被告應給付原告106,502元，及其中102,872元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週年利率5%計算之利息；被告應自113年11月1日起至返還第一項土地止，按月給付原告748元，均無理由，應予駁回。原告之訴既無理由，其假執行之聲請亦失所附麗，應併予駁回。
七、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攻擊防禦方法，核於判決之結果無影響，爰不一一論列，附此敘明。
八、訴訟費用負擔之依據：民事訴訟法第78條。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19 日
民事第二庭 法 官 楊凱婷
以上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對本判決上訴，須於判決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狀。如
委任律師提起上訴者，應一併繳納上訴審裁判費。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1 月 19 日
書記官 楊芷心
附圖：高雄市仁武地政事務所收件日期113年8月30日仁法土字第19000號土地複丈成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