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年度重上更一字第25號

上  訴  人  鑫將金屬工業股份有限公司

法定代理人  邱金友 

訴訟代理人  賴坤生 

            陳怡臻 

            曾勁元律師

            俞惠佳律師

被 上訴 人  沈瑞堂 

訴訟代理人  巫宗翰律師

複 代理 人  劉芯言律師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損害賠償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0年8月20日臺灣桃園地方法院109年度重訴更一字第9號第一審判決提起上訴，經最高法院第一次發回更審，並為訴之追加，本院於113年5月8日言詞辯論終結，判決如下：

一、原判決關於駁回上訴人後開第二、三項之訴部分，及該部分假執行之聲請，暨訴訟費用之裁判（除確定部分外）均廢棄。

四、第一、二審（除確定部分外）及發回前第三審訴訟費用，由被上訴人與原審被告林麗偵連帶負擔。

五、本判決所命給付部分，於上訴人以新臺幣452萬元供擔保後得假執行，但被上訴人如以新臺幣1355萬2965元預供擔保，得免為假執行。

一、上訴人主張：被上訴人自伊83年1月設立時起至103年2月23日期間擔任伊董事兼經理人，101年2月13日至102年6月2日期間擔任董事長，對其配偶林麗偵處理會計出納等財務工作有監督管理之注意義務，卻未採取有效措施，使林麗偵身兼會計與出納，並保管公司大小章，提供其監守自盜之機會；且事前未審核提領款項之正當性，事後亦未核對相關憑證與系爭帳戶之餘額是否相符，致林麗偵於101年1月至102年8月期間，陸續自伊設於臺灣中小企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南崁分行之帳戶（帳號00000000000，下稱系爭帳戶）提領共2503萬2000元，扣除用於支付伊開銷之763萬4035元，及回存系爭帳戶之384萬5000元至後，將其餘1355萬2965元（下稱系爭款項）侵占入己，違反民法第535條、公司法第23條規定，爰擇一依民法第544條、第227條第1項準用第226條第1項，公司法第23條第1項，及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第2項規定，請求被上訴人賠償伊系爭款項本息，並與林麗偵負不真正連帶責任等語。於本院上訴聲明：㈠原判決關於駁回上訴人後開第㈡、㈢項之訴部分，及該部分假執行之聲請均廢棄。㈡被上訴人應給付上訴人1355萬2965元，及自起訴狀繕本送達翌日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5％計算之利息。㈢被上訴人與林麗偵就判決所命給付，如任一人已為給付時，其他人於給付範圍內免為給付。㈣願供擔保聲請宣告假執行。

四、上訴人主張被上訴人就伊財務及會計事務未盡監督之責，致林麗偵侵占系爭款項，處理委任事務有過失，依民法第544條、第227條第1項準用第226條第1項，公司法第23條第1項，及民法第184條第1項前段、第2項規定請求被上訴人賠償所受損害，並與林麗偵負不真正連帶責任等語，為被上訴人否認，並以上開情詞置辯。茲查：

㈠、被上訴人有監督管理財務及人事之權限：

　⒈依上訴人所提91年8月30日制定之「經營管理總綱領」（被上訴人不爭執形式真正，本院卷第273頁）第2條規定：「本公司經營管理之主要模式：2.1分為業務、廠務、品保、財務、人事五大部分。2.2為精簡人事，增進效率，除業務、廠務、品保常設部門最高主管外，其餘財務、人事由三位執業股東（即褚金川、賴坤生與被上訴人，下稱褚金川3人）共管。…2.4鑫將財務支出由三位執業股東各掌管銀行印章一枚，分配如下：鑫將公司章執業股東沈瑞堂先生掌管。褚金川章執業股東褚金川掌管。賴坤生章執業股東賴坤生掌管。」（前審卷二第43-45頁），參以被上訴人於其另案訴請上訴人給付資遣費事件（即原法院107年度勞訴字第51號）審理時陳稱：褚金川與被上訴人及賴坤生三人互相監督決定等語（前審卷二第40頁），林麗偵於前開案件審理時亦證稱：被上訴人從83年3月30日到103年5月15日期間擔任上訴人之品管開發協理，三位協理（即褚金川3人）互相監督。伊係依照勞基法及公司規定計算特休未休金，拿給主管看過才發放，三位協理都是伊的主管。102年5月鑫光集團入股上訴人後，賴坤生升為總經理，任命被上訴人為總監，工作內容沒有變動，一樣有主管的權限等語（前審卷二第58、60、64頁），在刑案偵查中陳稱：應付帳款要開票部分，伊會用支出證明單檢附要開票的相關資料給褚金川或賴坤生看，讓他們在支出證明單上蓋章等語（前審卷一第339頁），及證人賴坤生於刑案偵查中陳稱：伊是當時的協理，林麗偵會拿列印出來的薪資表給伊，還會拿給當時董事長褚金川，伊跟董事長看完之後會簽名代表確認員工總薪水金額，由林麗偵按表單發薪水。伊要求看帳目時，林麗偵會在財務會議上手寫公司財務狀況報告，財務會議是伊3個股東（即褚金川3人）加上會計林麗偵等語（前審卷一第299、303頁），再酌以林麗偵於102年6月2日被上訴人卸任董事長後，仍在上訴人「委託郵局代存員工薪資總表」上，記載經辦林麗偵、主管為被上訴人等情（前審卷二第83-107頁），及證人賴坤生另於刑事一審審理時證稱：系爭帳戶是提領現金用的，須要大章1個，小章2個，小章是伊跟褚金川的等語（前審卷二第139、143頁），上訴人之會計助理即證人許麗娜於刑事一審審理時證稱：系爭帳戶有2個小章等語（最高法院卷第129頁），可知上訴人之財務係由實際出資之「執業股東」即褚金川3人共管，銀行印章有3枚，由被上訴人掌管公司大章，褚金川、賴坤生則分別掌管各自名義之小章，褚金川3人並共同參與財務會議，聽取林麗偵報告公司財務狀況，而林麗偵所製作之支出證明單、薪資表或特休未休金等重要支出，均應提出由褚金川、賴坤生或被上訴人審核，經同意後始可支出費用或發放薪資，足認被上訴人有監督管理上訴人財務、會計事務之權，亦有實際監督管理之舉。

　⒉又依被上訴人於刑案偵查中自承：薪資彙整系統、報價系統、品質系統均係伊設計，但由各個業務部門執行，102年7月間賴坤生要學這套系統，伊有教他等語（前審卷一第241頁），林麗偵於刑案偵查中陳稱：上訴人公司所有部門要用的電腦程式幾乎都是被上訴人寫的等語（同卷第345頁），酌以被上訴人於83年間設計之「鑫將熱處理財務收支管理電腦系統」，包括「傳票明細清單」之功能在內（前審卷二第69頁），及其於94年7月1日以品保部制訂「電腦文件管制標準」，載明「3.1網路主機PASSWORD-由品保部協理負責，品保部協理為網路最高權限使用人」、「3.2會計：每日定時將會計資料備份於GLM磁片中。」、「5.1.2各人之登錄密碼由品保部協理設定…」（同卷第67頁），可知上訴人電腦系統各部門之程式均由被上訴人設計，為網路之唯一管理者，甚至證人賴坤生於102年7月前尚無能力操作薪資彙整系統，可見被上訴人確有監督上訴人財務、會計情形之能力。

　⒊被上訴人雖抗辯：伊與褚金川、賴坤生均為上訴人之股東，3人雖輪流擔任董事長，但董事長僅為掛名之榮譽職，伊之職務為品保協理，於伊擔任董事長期間亦未負責上訴人之財務、會計業務，對林麗偵並無監督義務云云。然依附表所示上訴人之歷任董事長及任期，可知自82年間設立後均由褚金川擔任董事長，迄101年2月13日始變更為被上訴人，102年6月3日以後則因鑫光集團入股上訴人（102年5月間），改由現任法定代理人邱金友擔任董事長，並無被上訴人所指由伊與褚金川、賴坤生3人輪流擔任董事長之情事；況被上訴人既認董事長僅屬虛位，而上訴人內部除由褚金川3人分任協理外，並無其餘具有管理公司事務權限之主管，益見上訴人之財務、人事確係由褚金川3人共同管理甚明。又觀諸林麗偵於刑案偵查中檢察官訊問時陳稱：「（問：既然股東還有其他人，為何應付帳款的支出證明單只給褚金川、賴坤生看，不用給其他人看？）因為真正出資的是褚金川、賴坤生跟被告（即被上訴人），其他股東只是掛名。」、「（問：既然如此，為何你的支出證明單不用給沈瑞堂看？）因為賴坤生跟褚金川跟我沒有任何關係，我要跟他們交代，我有給褚金川看過，若賴坤生要看我也會給他看，若褚金川沒空看，我也會拿給賴坤生看。因為我自己覺得要對外人有交代，但被告是我先生，我不需要給他看。」等語（前審卷一第339頁），可知林麗偵亦認支出證明單應由實際出資之人審核，僅因主觀上認被上訴人為其配偶，不需要對被上訴人交代，始未確實將支出證明單交被上訴人核閱，並非被上訴人無權審核。再依林麗偵於刑案偵查中就檢察官所詢，其應對何人報告公司相關帳目情形之提問時，陳稱：就是三大股東即褚金川、賴坤生與被上訴人要開會時，不然每個月就僅有應付帳款部分要開票會拿給褚金川看，因為他是業務部協理，發薪水算好後也會給褚金川看薪資表。褚金川過世改由被上訴人擔任董事長後，會把應付帳款及薪資表給賴坤生看，當時他是廠務協理，沒有給被上訴人看等語（同卷第343頁），可知褚金川、賴坤生雖各自負責不同業務，林麗偵仍將應付帳款及薪資表交二人核閱，顯見其交付應付帳款及薪資予二人，係因二人為上訴人實際出資者，有權監督管理上訴人財務，與實際執掌事項無關，被上訴人抗辯伊之職務為品保協理，無監督上訴人之財務、會計業務云云，自無可取。

　⒋另除前述「經營管理總綱領」第2.2條已約明上訴人之人事由三位執業股東即褚金川3人共管外，依證人賴坤生於刑案偵查中陳稱：開財務會議時，被上訴人曾因林麗偵只有提供手寫報告而當場斥責她，並說如果她做不好就換人做等語（前審卷一第299-303頁），及褚金川之配偶即證人林素蘭在前開案件亦證稱：有聽伊先生說被上訴人有罵過林麗偵，因為要她把財務帳目做出來，一直遲遲沒做，因此斥責過林麗偵（同卷第333-335頁），在前審審理時證稱：90幾年間上訴人開完會時，伊進去有聽到被上訴人生氣的說，再做不好，會計換掉了等語（同卷第425頁），林麗偵於刑案偵查中亦自承：被上訴人會要求伊在開會時把資料準備好，伊說還沒好，他會催促，也會罵伊等語（同卷第347頁），酌以被上訴人於102年6月2日卸任董事長前、後，均有在林麗偵及會計助理許麗娜之考勤表上均簽署「沈」字之情（同卷第455-457頁），可見被上訴人有決定會計職務人選，及查核員工出勤狀況之人事權甚明。

　⒌從而，被上訴人自上訴人設立後，至少至103年2月24日同意核發薪資為止（前審卷二第107頁），對上訴人之財務、人事均有監督管理之權，不因其是否有擔任董事長職務而異，其抗辯對林麗偵執行會計、出納業務無監督管理之義務云云，洵非可採。

㈡、按董事、董事長為股份有限公司之負責人，公司負責人應忠實執行業務並盡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義務，如有違反致公司受有損害者，負損害賠償責任。又受任人處理委任事務，其受有報酬者，應以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為之。受任人因處理委任事務有過失，或因逾越權限之行為所生之損害，對於委任人應負賠償之責，此觀公司法第8條第1項、第23條第1項，及民法第535條後段、第544條規定自明。查被上訴人於91年9月10日至103年2月22日期間為上訴人之董事，其中101年2月13日至102年6月2日並擔任董事長，其亦自承受有每月18萬8000元之報酬（前審卷二第218頁），與上訴人間屬有償委任，有權監督管理上訴人之財務、人事，倘其未以善良管理人之注意處理委任事務而有過失，並致上訴人受有損害，即應對上訴人負賠償之責。茲查：

　⒈依⑴證人賴坤生於刑案偵查中陳稱：公司內部無任何請款、付款之流程規定，只要請款人拿著相關憑據向林麗偵請款，林麗偵會將憑據收存，把費用支付給請款人。林麗偵不需要每月每季或每年統整帳目給總經理或董事長過目，公司有人想看帳目就會催她報告，她只會簡單說大概，不會有詳細的帳目出來，就算有書面也是她自己手寫，記載公司各個帳戶內剩餘款項以及可用資金或周轉金、零用金各自為多少，不會檢附相關帳戶明細供伊比對等語（前審卷一第301頁）。⑵林麗偵於刑案偵查中陳稱：伊有時候會擬這個月開銷多少、銀行存款多少的簡易Ｔ字帳報告支出費用金額，不會檢附相關資料等語（同卷第339頁）。⑶證人許麗娜於刑案偵查中證稱：在伊任職期間，公司內帳處理流程僅係做簡單現金支出證明單，收入也是，就寫一張現金收入證明單，公司完全沒有做傳票，證明單也不會貼相關憑證，也從未看過帳冊、沒有編報表（同卷第317頁），於刑事一審審理時證稱：林麗偵每10天、半個月提領30萬元，扣除開銷剩下的就當零用金，除了薪資以外需要用錢都歸零用金，林麗偵可以直接用零用金支付，不需要褚金川或賴坤生同意等語（最高法院卷第127-131頁），⑷接任會計即證人李彥儀於刑案偵查中證稱：伊於103年4月23日進上訴人公司，到103年5月15日才交接，交接時只有一本零用金帳冊，會計的正統帳冊都沒有，內帳幾乎沒有等語（前審卷一第317頁），酌以林麗偵於刑事一審審理時自承：伊有保管公司大章，有權領出系爭帳戶之款項做為零用金等語（最高法院卷第133、136頁），證人許麗娜於刑事一審證稱：系爭帳戶大小章都是林麗偵保管等語（最高法院卷第129頁），證人賴坤生於刑事一審證稱：乙存（系爭帳戶）的大小章都是林麗偵保管，伊的印章從開戶後就交給她，褚金川到過世也沒有用到章，一直都是林麗偵那邊直接處理掉等語（前審卷二第141-142、151頁），可知上訴人內部欠缺會計帳冊處理及財務稽核管理機制，被上訴人並將原應由其保管之公司大章交予林麗偵，因褚金川、賴坤生亦將其等應保管之小章交予林麗偵，而使林麗偵一人即可決定系爭帳戶存款之提領、各項費用之請領及支付。復酌以證人賴坤生於刑案一審證稱：伊每個月都跟林麗偵要財務報表，跟她催，要求不動等語（前審卷二第147-148頁），及前述被上訴人因林麗偵無法提出財務報表予以斥責，揚言會計做不好要換掉之情，亦可知被上訴人明知林麗偵向褚金川、賴坤生及被上訴人等3名董事報告公司財務時，僅以口頭報告或提出以手寫之書面數據，長期不編制報表、不提供銀行帳戶、支出憑證對帳，且經要求提出、改善未果等失職之行為，卻於擔任董事、董事長期間均未監督林麗偵善盡職責，或另覓適任之會計人員取代，甚至將應保管之公司章及其擔任董事長以後之個人小章，均交由林麗偵自行使用，更宥於與林麗偵之配偶關係，容任林麗偵長期無須向其報告公司財務情形，顯未以善良管理人之注意，盡其監督管理上訴人財務之義務，使林麗偵得於101年1月至102年8月擔任會計期間，自系爭帳戶盜領系爭款項，並致上訴人受有損害，是上訴人依公司法第23條第1項、民法第544條規定請求被上訴人賠償所受損害，自屬有據，其餘請求權，即無再予審究之必要。

　⒉被上訴人雖抗辯：林麗偵侵占行為之期間為101年1月1日至102年8月31日，惟其中101年1月1日至101年2月12日之董事長為褚金川，102年6月3日至102年8月31日之董事長為邱金友，其二人應共同負責云云。查林麗偵侵占行為期間雖有約1、2月係在褚金川、邱金友任內，然其餘期間均在被上訴人擔任董事長任內，可見林麗偵仗恃被上訴人為董事長，對其均未監督，利用上訴人內部無稽核制度之機會，肆無忌憚持續盜領存款，已難認前、後任董事長褚金川、邱金友應共同負責；況不論褚金川、邱金友應否負責，亦僅上訴人得否對二人主張而已，被上訴人無從據此減免其責。

五、綜上而論，上訴人依公司法第23條第1項、民法第544條規定，請求被上訴人給付上訴人1355萬2965元，及自起狀繕本送達（見原審重附民卷第17頁送達證書）翌日即105年10月18日起至清償日止，按年息5％計算之利息，並與林麗偵負不真正連帶責任，為有理由，應予准許。原審就上開應准許部分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自有未洽，上訴論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不當，求予廢棄改判，為有理由，爰由本院將原判決此部分廢棄，改判如主文第2項所示。

六、本件事證已臻明確，兩造其餘之攻擊或防禦方法及所用之證據，經本院斟酌後，認為均不足以影響本判決之結果，爰不逐一論列，附此敘明。

七、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有理由，依民事訴訟法第450條、第78條、第85條第2項、第463條、第390條第2項、第392條第2項，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6 　　月　　19　　日

                  民事第十三庭 

                      審判長法  官  林純如

                            法  官  江春瑩

                            法  官  邱蓮華

正本係照原本作成。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送達後2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其未表明上訴理由者，應於提出上訴後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狀（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上訴時應提出委任律師或具有律師資格之人之委任狀；委任有律師資格者，另應附具律師資格證書及釋明委任人與受任人有民事訴訟法第466 條之1第1項但書或第2項所定關係之釋明文書影本。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6 　　月　　19　　日

　　　　　　　　　　　　　  書記官  蘇意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