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年度台上字第930號

上  訴  人  Ａ０１                             

訴訟代理人  陳鄭權律師

            郭瑋峻律師

被 上訴 人  Ａ０２                                 

上列當事人間請求離婚事件，上訴人對於中華民國112年1月4日臺灣高等法院第二審判決（111年度家上字第88號），提起上訴，本院判決如下：

一、本件上訴人主張：兩造於民國74年10月10日結婚，育有4名成年子女，婚後共同住於桃園市○○區○○路000號（下稱系爭住處）。詎被上訴人於102年間搬離系爭住處，嗣僅於農曆過年或清明節短暫返家祭拜祖先，未與伊共同生活，違背同居義務，顯係惡意遺棄伊。又兩造已無共同協力維繫圓滿婚姻生活之意願，確有難以維持婚姻之重大事由存在。爰擇一依民法第1052條第1項第5款、同條第2項規定，求為准許伊與被上訴人離婚之判決。

二、被上訴人抗辯：伊於102年9月23日發生車禍，上訴人對伊不聞不問，伊因養傷搬離系爭住處，嗣欲返回系爭住處時，發現鑰匙已遭更換而無法進入。上訴人提起本件訴訟後雖交付新鑰匙，然又更換電子鎖卻不告知密碼，顯然拒絕伊返家共同生活，伊無可歸責之處，且不同意離婚。

三、原審維持第一審所為上訴人敗訴之判決，駁回其上訴，理由如下：

　㈠兩造於74年10月10日結婚，婚後育有4名成年子女，婚姻關係現仍存續中。

　㈡被上訴人前因養傷搬離系爭住處後，上訴人更換系爭住處門鎖，拒絕提供鑰匙予被上訴人，遲至第一審110年10月15日調解後始交付鑰匙予被上訴人，然被上訴人與子女返家後，上訴人又於同年12月30日將門鎖更換為密碼鎖，並拒絕提供密碼予被上訴人，足認係上訴人拒絕與被上訴人同居，非被上訴人不履行同居義務，上訴人以被上訴人惡意遺棄為由訴請判決離婚，不應准許。

　㈢夫妻之一方依民法第1052條第2項規定請求離婚，如難以維持婚姻之重大事由，夫妻雙方均須負責時，應比較衡量雙方之有責程度，責任較重之一方不得向責任較輕之他方請求離婚。兩造自104年9月9日分居後，僅於農曆過年或清明祭祖時短暫交流，雙方感情日趨淡薄，欠缺婚姻關係互信及誠摯之感情基礎，客觀上已達任何人倘處於同一境況，均將喪失維持婚姻希望之程度，兩造婚姻已有難以回復之重大事由。兩造分居迄今，係因上訴人拒絕提供新密碼，被上訴人無從返家，且被上訴人抗辯上訴人因與其他女子在系爭住處同居，乃拒絕其返家，已提出相片為證，尚非無據，上訴人對婚姻破綻之有責程度較被上訴人為重，自不得請求與被上訴人離婚。

　㈣從而，上訴人依民法第1052條第1項第5款、第2項之規定，請求判決兩造離婚，不應准許。

四、本院廢棄原判決之理由：

　㈠按民法第1052條第2項規定「有前項以外之重大事由，難以維持婚姻者，夫妻之一方得請求離婚。但其事由應由夫妻之一方負責者，僅他方得請求離婚」，係採婚姻破綻主義之法定離婚事由，雖明定須係同條第1項規定以外之事由，惟第1項係採有責主義，與第2項採破綻主義，兩者性質迥異，且有離婚形成權之一方，因他方配偶有同一事由，同時構成不同之法定離婚事由者，非不得同時請求法院就不同法定離婚事由之有無理由，為實體裁判，先此說明。

　㈡次按憲法第22條所保障之婚姻自由權，包括維持婚姻自由權與離婚自由權，兩者有相互衝突可能，須透過法規範為制度性保護。前揭民法第1052條第2項破綻主義法定離婚事由，依同項但書規定，該破綻事由應由夫妻之一方負責者，僅他方得請求離婚。但書之規定，係限制唯一有責配偶一方之離婚自由權，原則上與憲法第22條保障婚姻自由之意旨，尚屬無違，業經憲法法庭112年憲判字第4號（下稱憲判4號）判決在案。婚姻制度係法規範制度設計，其本質以追求婚姻關係之真、善、美，為一種道德、正義制度性規劃，目的在保障婚姻自由之存在與實現。憲法保障之婚姻自由，與人格自由、人性尊嚴密切相關，包括個人自主決定是否結婚、與何人結婚、兩願離婚，及其與配偶共同形成、經營婚姻關係之權利，亦即憲法保障之婚姻自由，其範圍涵蓋結婚自由、維持婚姻或解消婚姻之自由。解消婚姻自由之實現，原須繫於夫妻雙方意思之合致，惟於意思未合致時，仍不妨礙一方之離婚自由權受憲法保障，是夫妻無法合意結束婚姻關係時，有依法向法院請求裁判離婚之權利，本屬婚姻自由之內涵。而於夫妻就婚姻之存續或解消意思不一致時，可能發生基本權之衝突，亦即保障一方請求裁判離婚之權利，勢必同時連帶影響他方之維持婚姻自由。雖夫妻就難以維持婚姻之重大事由皆須負責時之解消婚姻，未有法律規定限制有責程度較重者之婚姻自由，雙方原則上均得依民法第1052條第2項本文規定請求離婚。惟基於婚姻制度本質含有正義道德觀，於具體個案宜適用衡平法則，審酌准予離婚，如有違國民法感情情事，即應限制其解消婚姻之自由，以防止因恣意請求裁判離婚，造成破壞婚姻秩序，保護維持婚姻之自由。而離婚自由權亦係憲法保障之基本權，雖得立法以法規範予以限制，但其核心內容，不容根本剝奪（只能限制不能剝奪），故限制有責配偶請求裁判離婚，仍應具體審視其與憲法第22條保障婚姻自由之意旨是否相符，以避免導致個案顯然過苛情事，而有違憲法第23條比例原則。因而憲判4號於判決理由（第38段），乃指示於具體個案應採衡平手段，審酌對主張離婚自由之一方，否准其離婚之請求，有無過苛情事，而其判斷標準，以婚姻破綻原因是否已逾相當期間，或該事由是否已持續相當期間，雙方婚姻關係是否已形骸化，而無婚姻之實質意義與價值等因素，綜合判斷之。

　㈢查兩造自104年9月9日分居，彼此已欠缺婚姻關係互信及誠摯之感情基礎，客觀上已達任何人倘處於同一境況，均將喪失維持婚姻希望之程度，兩造間有難以維持婚姻重大事由，且兩造均有責，為原審所是認。果爾，兩造均非唯一有責一方，依上說明，上訴人雖得依民法第1052條第2項本文規定請求與被上訴人離婚，惟本件准予離婚是否有違國民法感情之情事？如限制上訴人離婚自由權，有無過苛之情事？有待原審進一步調查審認。原審遽以上揭理由為不利上訴人之判決，自有違誤。

　㈣上訴論旨，指摘原判決此部分違背法令，求予廢棄，非無理由。末查，夫妻就難以維持婚姻之重大事由皆須負責時，雙方均得依民法第1052條第2項本文規定請求離婚，而毋須比較衡量雙方之有責程度，業經本院112年度台上徵字第1612號依法定徵詢程序統一見解，本院先前就相同事實之裁判，認責任較重之一方不得向責任較輕之他方請求離婚，即無繼續援用之必要。又本件事實未臻明確，無行言詞辯論之必要。均附此敘明。

五、據上論結，本件上訴為有理由。依家事事件法第51條，民事訴訟法第477條第1項、第478條第2項，判決如主文。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 　　月　　3 　　日

                      最高法院民事第五庭

　　　　                  審判長法官  魏  大  喨

                                法官  林  玉  珮

                                法官  高  榮  宏

                                法官  胡  宏  文

                                法官  林  麗  玲

本件正本證明與原本無異

                          書　記　官　黃  鉉  淙

中　　華　　民　　國　　113 　年　　1 　　月　　9 　　日